2012年北京的寒冬,我接到美國大使館邀請,來使館春節年會上表演脫口秀。我問用英文還是中文,對方中方僱員說就用英文吧,但是別說太快了。我本想問有沒有報酬,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一月十八這天,我打了個車來到了美國大使館。望著大門口我不禁感慨,每年,從這道門走進去多少懷揣美國夢的人呵,又從這扇門走出多少被拒簽而夢碎的人呵。若干年後,有些人會感謝這扇門帶給他披金戴銀的輝煌,也會有無數人痛恨這扇門將他們引入終生懊悔的深淵。哎,美國呵。
第一個印象就是這裡戒備太森嚴了。玻璃門雖然清澈可鑒,但是從側面看都是將近20厘米的玻璃鋼,除了防不了原子彈,估計什麼彈都能防。進了三道門,終於看見全副武裝的美國海軍陸戰隊隊員,身穿迷彩服,足蹬綁腿大頭皮鞋,虎視眈眈地在崗哨里注視著你。裡面的玻璃門似乎是液壓開關,十分厚重。
進了第三道門,空氣一下子暖和了,耳邊傳來卡拉OK的歌聲和雜亂的人聲,抬眼一看,原來已經到了年會的現場。
給國內幾十家大型企業年會表演過脫口秀的我,頓時覺得美國使館這年會太寒酸,太小氣,太拿不出手了。首先,會場上沒一張椅子,所有人都自由散漫地站著,手裡端著一次性的飲料杯。大約有五六百中外僱員懶懶散散地聚在一起,有圍著一個臨時搭成的小舞台的,也有站在二層三層樓道上的。大家一團亂地吃著,說著,有一搭無一搭地看著舞台上的小表演。我的熱情頓時受到了打擊。我所演出的年會,大都是達人薈萃,舞台亮麗,上千人的座位,報幕員主持人都是國內一線電視台主持,演員陣容不乏當紅大腕兒,出場費都在十萬到幾十萬。今兒這舞台,我覺得有點掉價。不過想到這是我第一次在美國使館用英文表演脫口秀,也算是有點劃時代意義。
終於輪到我上台了,介紹我的是美國大使館新上任的新聞官Richard。他說,通過在Google和Wikipedia搜索,得知 我是美國很有影響的華人脫口秀藝人。我上台的一瞬間,心裡提醒自己要講英文。
「美國使館的朋友們,大家好。這次能來大使館,我心情格外輕鬆,因為不用擔心會不會被拒簽。(美國人中有人開始出自禮貌地淺笑。)請問在座的有哪位是簽證處的官員嗎?(話音未落,有四五個美國男女懶洋洋地舉起了手。)
「幾位看上去都挺善良的,可是中國人民想知道,這麼面善的美國人為什麼一來了中國,當了簽證官,就突然變得特別孫子呢?(場上開始有人忍不住笑了,多數是中國僱員的聲音。)為什麼呢?」
這時台下有美國人搭腔了,「when in Rome, do as in Rome. (到了羅馬,就隨羅馬。言外之意,入鄉隨俗。)(觀眾里有人開始起鬨,吹口哨。這種互動很熱烈,是咱們國人很少有的素質。)
「既然是入鄉隨俗,那你們美國人為什麼不學學中國人是怎麼尊敬領導的呢?你們這麼多屬下,為什麼久沒人給你們的總領事,公使,參贊,書記之類的找把椅子坐坐呢?」(鬨笑,鼓掌)
「中國和美國是世界上無比優秀的民族。兩國從歷史上有著深厚的友誼。比如,早在70年代,中國還很窮,舉國上下很少有胖子。是美國人民無私地把麥當勞和肯德基引進到中國,才使中國人民有機會減肥了。對此,中國人民感謝你們。(在場的美國人熱情地大笑鼓掌。)
「當然,中國人民對美國也很夠意思。911發生時,美國五角大樓被炸,大批機密信息丟失,是無私的中國人民,對美國說:別著急,五角大樓的文件,我們都有存底,到時給你們拷一份,用QQ大郵箱發過去。(全場頓時笑噴,口哨聲,掌聲迭起。)
「中國人想問問美國,為什麼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在全世界挑事,挑動戰爭,為什麼?---------對此,美國人回答:只有發動戰爭,才能實現世界和平。」(場上哄的一聲,笑了。)
「中國人想問問,為什麼美國借了那麼多錢,付了那麼多外債,還整天挺美的,一點也不著急。------美國人說,只要我們借的錢是美元,美國就不著急。(全場又哄的一聲笑了。)
「中國人想知道:為什麼美國人要開車去健身房,要花半小時找最近的停車位,然後到健身房的走步機上走步?(有人感悟地點頭笑)--------- 當然,美國人也想知道,為什麼中國人一大早起來到公園練太極,踢毽兒,跑步,跳交誼舞,鍛煉完了身體后 ,開始抽煙。(中國人也共鳴地笑了。)
「中國人想知道,為什麼美國人那麼有錢,到餐廳吃飯時,即便剩下一口飯也打包帶走?(哈哈哈)――美國人也想知道,為什麼中國現在那麼有錢了,公共設施蓋的越來越豪華,可是在廁所里卻不提供衛生紙?(哈哈哈哈哈!)
「中國想知道,為什麼任何一個中國人都能說出幾個美國總統的名字,都能說出幾個歌星,球星和大富豪的名字,可是美國人對著名的中國人卻一無所知?――美國人回答,誰說我們不知道,我們美國人家喻戶曉的中國名人有李小龍,成龍,李連杰,還有駱家輝。」(全場一片鬨笑,駱家輝大使的夫人李蒙也笑得前仰後合。)
我表演后,大使館的中方工作人員有三個80後過來,找我簽字合影,其餘的人沒什麼表示。倒是大約十幾位美國外交官走過來,舉起一次性的紙杯,用英文跟我說: "You are funny, man."( 你挺搞笑的,夥計。)
「I got your jokes. Thanks for coming. 「 ( 我聽懂了你的幽默。謝謝你來助興。)
我心裡知道他們其實也沒從頭聽到尾,不過出於禮節,意思意思,客套客套 罷了。這種假招子大多數美國人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