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回憶中山大學的日子

作者:謝盛友  於 2016-4-11 03:03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流水日記|已有5評論

關鍵詞:中山大學, 德語單詞, 美好記憶, 黑格爾, 經濟系

回憶中山大學的日子

謝盛友

記者: 師兄,據我所知一些中大的教授是您的同學,能分享一下您跟他們的一些軼事和您在中大的美好記憶嗎?


謝 盛友: 德語系的彭念慈和英語系的廖海青,她們非常勤奮,記憶中她們基本是教室、宿舍和課堂,三點一線,路都不拐。在食堂排隊買飯時,也低頭背英語德語單詞。我長 得這麼帥,她們也不抬頭看我一下,夠氣憤的。不過,她們的確很優秀,那年代能考上大學的都是黃金,能留校任教的則是鑽石。我不務正業,所以,我下午大多數 時間都泡在歷史系課室,聽世界通史、中國通史等;在經濟系課室,學西方經濟地理;在哲學系課室,讀黑格爾。

 

 

記者: 師兄,您能和我們分享一件您比較難忘的事,以及您從中的收穫嗎?

謝 盛友: 我找不出能確切描繪那個時代的辭彙。當時正逢三中全會前後,國家滿目瘡痍,百廢待興。記得在學時有美國的大學代表團來中山大學訪問,說我們是「世界上最勤 奮的大學生」。那時圖書館座位太少,傍晚時分,開館之前,學生已經排起長龍,糾察隊在維持秩序。不然,大門的玻璃又要被擠破。


最值 得回憶的事是賣《紅豆》。永遠不會忘記,永遠緬懷當年推著三輪車衝過海珠橋,到市區叫賣自己雜誌的豪情。《紅豆》有海南情結,海南人無意識的一種組合。我 非常熱心關注和事奉《紅豆》。 中文系蘇煒(海南知青)他們成立了「中山大學鐘樓文學社」,得到了吳宏聰、王起、金欽俊等老師的支持,蘇煒任社長,不久創辦校園雜誌《紅豆》,蘇煒任主 編。編委有王培楠、陳平原(現任北京大學中文系主任)、林英男、辛磊等。
鄭紅(現任廣東省檢察院檢察長)是78級中文系的一位班長,海南文昌人,我們星期六晚上在中區露天電影廣場賣《紅豆》。鄭紅有一點點靦腆,不敢吆喝。我天生大嗓門,不用喊人家也聽得到:「賣《紅豆》,3角5分錢一斤!」賣了的錢交了上去。


我 們賣的那期《紅豆》是第四期,裡面有海南老鄉馮淑萍(77級中文系的一位班長)的小說,同期還發表了毛鐵、劉浩、駱矩、谷風、田新生、何東平、蔡東士的 小說,吳少秋、康莊、曉麟、曼華、流波的詩歌,「鐘樓論壇」欄目中則有陳平原、劉之光、林英男、小舟、曉金的論文和雜文,卷首是蘇煒、王培楠的《春來紅豆 發新枝——寫在紅豆創刊一周年之際》,文末寫道:「擱筆之際,只聽得珠江漲潮的濤聲,隱隱傳來。臨窗眺望,我們默默地想:在新的一年裡,應該採擷更多晶亮 結實的紅豆,獻給扶持幫助我們的老一輩,獻給廣大熱情真誠的讀者,讓她,在1980年的春風裡留下點點殷紅……」這篇文字寫於1979年12月18日。但 是,天不如人願,1980年的「春風」吹過不久,《紅豆》就和全國各地高校的刊物一起,被迫停刊。


記者: 師兄,您覺得應該如何為自己創造並保持優勢?

謝盛友: 我自己有最經典的論述:「我們這代人生來就挨餓,上學就停課;該讀書的時候,我們在修理地球;該出成果的時候,我們卻在嚐寒窗苦;該有作為的時候,我們必須養家糊口。」好一首趣味的打油詩,其中的故事,有多少現在的學子可以體會、可以承受?


顯然,我們處於劣勢。后發有其劣勢。我落後,雖然可以模仿先進,在短期內可以取得某些好的成績,但是長期來看,我個人還是很失敗的。如今在歐洲,留而不歸,留而不學。 在文革中長大,離開書本、知識很遠,竟然擔任過德國班貝格大學經濟系客座教授、巴伐利亞工商會顧問。


記者: 寫作對於您來說意味著什麼?可以推薦幾本書嗎?    

謝 盛友: 寫作是我們的天職。我們這代人早期的理想是革命的理想主義,文革之後革命的理想迅速幻滅,但新的理想又出現了,變為個人的英雄主義理想。我們當時讀的暢銷 書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法國羅曼•羅蘭的《約翰•克里斯朵夫》,這本書現在幾乎沒人提,當年卻影響了我 們整整一代人,因為它塑造的是資產階級革命者,充滿著個人主義的理想精神,這種精神在文革之後迅速煥發出來。那個時候的個人主義與今天的不一樣,今天流行 的是以個人為中心的、自利的、原子式的個人主義,而當年的個人主義充滿著英雄氣概,「小我」 (個人和家庭)的意義最後要通過「大我」 (國家和民族)做出貢獻而得以實現。


我們這代人很少有感恩之心,覺得自己是時代驕子,天降大任於斯人也,有不自覺的自戀意識,得意於自己是超級成功者。其實我們這一代人不過是幸運兒,世無英雄邃使豎子成名,文革浩劫造成了十年的人才斷層,我們不過趕上了時候而已。


曾 為知青、後進大學,如今成為超級成功者,大談青春不悔。我們卻忘記了,大多數知青都被耽誤了青春,如今下崗待業,成為困難戶、低保戶,我們完全忘記了更多 的被時代殘酷淘汰了的難友。我們缺乏對弱者的同情,唯有成功者的虛驕,覺得自己的成功便是那代人的成功,自己就是一代人的代表。事實上,少數精英的成功是 建立在大多數同代人犧牲的基礎上的。我們那時的高考,100個考生裡面只有不到5個人被錄取,淘汰率高,空前地殘酷,我們真的是極少數被命運特別關照的 人,越是成功,越需要懂得感恩和謙卑,而不是自傲和虛妄。


推薦幾本書,不敢當。我願意告訴同學, 如下的作家和作品, 對我生命的成長和思考與寫作有很大的啟迪和幫助。


卡 爾•特奧多爾•雅斯培和他的《罪的問題》(Die Schuldfrage)。海因里希•特奧多爾•伯爾和他的中篇小說《列車正點到達》。齊格飛•藍茨和他的小說《德語課》。君特•威廉•格拉斯和他的《鐵 皮鼓》和回憶錄《剝洋蔥》。弗朗茨•卡夫卡和他的《變形記》、《審判》、《城堡》和故事集《鄉村醫生》。

 


高興

感動

同情

搞笑

難過

拍磚
1

支持
9

鮮花

剛表態過的朋友 (10 人)

發表評論 評論 (5 個評論)

回復 總裁判 2016-4-11 03:17
中山大學77首屆新生任劍濤,今天稱得上博導。
八十年代末期,海南大學整體上超越中國所有大學,在學術理念上將清華北大那類披著教育外衣的官府機構遠遠拋於腦後。
回復 十路 2016-4-11 05:23
「我們這代人很少有感恩之心,覺得自己是時代驕子,天降大任於斯人也」  

感恩的行動是什麼?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為什麼不可以是感恩的動力?與感恩有和矛盾?

「我們卻忘記了,大多數知青都被耽誤了青春,如今下崗待業,成為困難戶、低保戶,我們完全忘記了更多 的被時代殘酷淘汰了的難友。我們缺乏對弱者的同情,唯有成功者的虛驕,覺得自己的成功便是那代人的成功,自己就是一代人的代表。事實上,少數精英的成功是 建立在大多數同代人犧牲的基礎上的。」  

看過您多篇文章,沒見到您深刻反思專制制度與文革的因果關係,只看見您籠統批評他人虛驕,那麼如何說明您自己是如何記得被時代殘酷淘汰了的難友和避免這樣的事重犯呢?感恩什麼?誰沒感恩?感恩您是專制制度下的佼佼者,幸運兒?

您是否可以深度分析什麼樣的政治制度下才會出現史無前例的瘋狂野蠻慘無人道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它的必然性與偶然性的關係,才會出現您所同情的被犧牲的一代人和您這樣的幸運兒。反思分析得越深刻越透徹,避免重犯的可能性才越大。
回復 jinren 2016-4-12 06:31
十路: 「我們這代人很少有感恩之心,覺得自己是時代驕子,天降大任於斯人也」  

感恩的行動是什麼?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為什麼不可以是感恩的動力?與感恩有和矛盾?

+1
回復 Reader001 2016-4-14 12:11
三十多年過去了,對學長這篇回憶錄中所提到的一些名字還有所記憶。
回復 Reader001 2016-6-6 10:29
辛磊有個兒子是中文系77級的,您認識嗎?

facelist doodle 塗鴉板

您需要登錄后才可以評論 登錄 | 註冊

關於本站 | 隱私權政策 | 免責條款 | 版權聲明 | 聯絡我們

Copyright © 2001-2013 海外華人中文門戶:倍可親 (http://big5.backchina.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程序系統基於 Discuz! X3.1 商業版 優化 Discuz! © 2001-2013 Comsenz Inc.

本站時間採用京港台時間 GMT+8, 2024-4-17 07:19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