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迷糊」大劉是回收班的搭檔,他回收,我「保護」。
關於大劉的外號,指導員是這麼解釋地:大夥都「響應」「革委會」的號召:反對「物質刺激,取消獎金鼓勵」時;他偏說「我窮,我不取消」。後來,全礦都不發「獎金」了,他還找財務鬧過說「我也沒簽名啊。」還有一次,是大家都在聽軍代表傳達毛主席的「五七」指示,他來晚了,進門就喊著問「是不毛主席同意給俺們發獎金啦?」逗得大夥都說他「二」。
為此,指導員特意囑咐我「你多教育教育他,別讓他瞎說鬧出事了。」可實際上,他把我「教育」得夠嗆。
所謂「回收」搭檔,就是倆人一組,一個進「老塘」往外拽金屬頂子(能伸縮的金屬支架,一個70多斤。),一個在後面打「密集」切頂。我勁小,回收慢,就只能在後面幹活,兼幫他「警戒」。
這天,大劉已經把最後一個頂子的楔子打掉了,支架開始收縮,他忙探身往外拽,可是這個頂子有一半兒下身被碎石擠住了,頂板開始「掉渣」(要冒落的前兆),我忙喊叫:「掉渣了,快出來,快出來呀」。只見大劉,把鎬把往後一丟,雙手前探,抱住頂子,「嗨」的一聲,往後躺倒。幾乎同時「嗚」的一陣風,頂板塌落了。我驚叫:大劉!!!
大劉就仰躺在我前面的「溜子板」上,低聲說:喊啥?快幫我把頂子拿開。我自己能出來。我照辦了,心裡卻一直「突突地跳」。班長老巴,聽見了我的喊聲,哈著腰過來問「怎麼了?」我說「就為了拔這個頂子,大劉的腿都壓里了。」老巴用頭頂燈照了照頂子,又照了照大劉的腿,說「沒事。」又說「行呀,大劉,進步了,知道愛護國家財產了,這回不`二`了?」大劉一邊收拾靴子往外倒碎石子,一邊說:「扒拉狗子,別光玩嘴,給點獎唄。」老巴回罵「獎你個雞巴,你媳婦讓嗎?」副班長宮凱也過來湊趣:二迷糊,你要是把這頂子扛隊部去,我獎勵你一盤「蔥包肉」。大劉叫真了「說話算話?」宮凱道「誰熊誰是孫子!」大劉扛起頂子,哈腰向進風道走去。
從掌子面到副井口,要經過150米的迴風道和75米的罐籠,那可是75度的懸梯,手緊把著繩索還怕掉下去;然後再走二里多地的運輸大巷。就是徒手走路,最少也得40分鐘。何況還扛個70斤重的金屬頂子,聽著他在我後面呼哧呼哧地喘粗氣,我很為大劉不值,也埋怨宮凱「瞎鬧」。宮凱小聲告訴我說:二迷糊老婆這月初剛又生了個小六,全家生活夠緊綁的,他連酒都不喝了……
願賭服輸,一升井,宮凱連澡都沒顧得洗,就買了兩盤「蔥包肉」(3毛5一盤)先送到隊部。等大劉洗完澡,我又加了一斤(5個)饅頭,給他包好說:快回家吧。今天可太玄了。喝點酒慰勞慰勞自己。他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往外走還跟我說:其實,我也夠過。
我把大劉搶回金屬頂子的事,寫了一篇稿子,礦里給廣播了。當然打賭的事不能提。
大軍代表老張,把大劉「請」去了。談的細節,沒人知道。但是,談的結果可轟動全礦:大劉的小六,過繼給老張當兒子,成了「八路軍」的後代。
宮凱又來打趣:二迷糊,大軍代表給你多少錢那?
大劉怒道:放屁,你當俺賣兒子?小六子,是去享福了,我還給帶兩大包的東西呢。
宮凱又戲弄說:這回學習避孕吧,別老捨不得錢,拿炮皮子當避孕套不好使。
大劉反而認真地問:那炮皮子不就是避孕套嗎?咋就不好使呢?
宮凱笑道:那是給外國人做的,你的不夠大。
大劉還問:那怎麼才能改改?
宮凱壞壞地說:等你再做時,我去指導指導你老婆,你就知道了。大劉火了,要動手。
指導員忙勸開說:大劉,你就二吧,那炮皮子只是做成安全套的樣子,你真當避孕套了?大劉沒吱聲,全班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