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雄安建設是包子雄才大略的第一展現,那海南自貿港的建立就是第二展現了;前者勞民傷財已成定局,後者是痴人說夢已經胎死腹中了。
因為35年來,我親歷了海南的起始發展和反覆折騰。
九一年,我從香港被調到海南省府任某集團一把手,時任政協主席的姚文緒告訴我「海南建省的初心是:不以公有製為主體」。我笑笑不以為然。未幾,搞體改的幾位設計師對我說:海南要試行「小政府,大社會」的管理體制。我依然不以為然。因為我深知:中國是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國家,以公有製為主體是它政權的基石。而蜂擁而來的商界,政界人士不是為了陞官就是為了發財,至於普通老百姓的湧入不外就是尋個賺錢的機會。一個極權的政府需要一大幫人來監視,管理和鎮壓所有未必順從的百姓,怎麼會小得了呢?況且當了主子的奴才,那心態就是好大喜功的,沒有恢宏的建築,怎顯得威權的氣派?沒有蜂擁的奴才,怎滿足獨裁者虛榮的心態?
建省初期的海南,所以設施和設備都很陳舊。所有政府機器都是捉襟見肘辰吃卯糧的。如:海口城外的馬村電廠年產六萬千瓦的發電設備就滿足了海口市內的鶯歌燕舞夜以繼日的照明,而市中心的三角廣場連個紅綠燈都沒有,要靠街道大媽拉繩指揮過馬路的行人。幾乎所有市縣政府都入不敷出,所有政府企業都虧損巨大,糧食局虧損20億,供銷社賣地求生,壓根就沒有商業局,而物資集團自有資產五億四,虧損五億六;員工無拘束,幹部懶散貪;舉幾個實例:三亞公司老總貸款43萬,壓根沒進公司財務全部化為己有投資金礦花掉;其下屬公司經理去廣西倒賣汽車,因嫖妓被抓罰款1000元,回單位后還全額報銷了;省建材公司貸款購進兩萬噸水泥,未進庫房,全被大雨化為石頭。而上層領導又如何呢?報載:「獅子樓」歌舞廳一個月跳死兩個副廳級幹部,一是海關副關長,一是省計經委副主任。我入職一個月,兩次求見主管副省長都未果,就因為其秘書的弟弟要來我集團工作被拒而不予通報。更離譜的是:集團建造的26層商業大廈,緊靠地基旁有一條污水溝,我去規劃局辦理明溝改暗渠的手續時,居然被告知:該污水溝的處理權已經賣給了某香港公司,我要花16萬人民幣從港商手裡贖回才能處理,而這港商也恰在規劃局內辦公,出來一見竟是我主管副省長的胞弟x小明,商議未果,晚上回家就接到省高檢一把李檢察長的電話,要我照顧一下那港商。後來得知李檢察長的兒媳是那小明的合伙人。以上所見所聞我都陸續向省委書記鄧鴻勛做了彙報,並且承諾在集團內試行崗位責任制,堅持做到當年不虧損並略有盈餘。在鄧書記的支持下,三亞那個老幹部被以「挪用公款」罪名判了四年徒刑,集團內因調整了十幾個經理級幹部,儘管是調職不降薪,我還是得罪了這些另外的「老幹部」。未幾我就被傳到省委組織部幹部處,那平時見面和顏悅色的處長,這次一見面就嚴肅地通知我:因為你的組織觀念太差,竟然不經組織程序就把一位老幹部開除黨籍了,所以經過部長辦公會議研究決定撤銷你集團黨委書記的職務,希望你專心做好總經理的工作吧。我驚愕地彙報說:這個案件是省委書記親自批示給檢察院辦理的,那個老幹部也交代了貪污43萬公款的事實,是檢察院通知我「王家淦將被法院判刑四年」,我才按照黨規黨法給他辦理雙開手續的,這處長大吃一驚:你為什麼不早向我們彙報?我抱歉地說是我組織觀念不強。接著李部長親自找我談話,表揚我是「來瓊幹部中表現最好的一員」,鼓勵我「繼續挑好兩幅擔子」。
就在海南開發區方興未艾時,九二年末,省委書記鄧鴻勛和省長劉劍鋒雙雙被調離海南,據說這是鄧小平的意見,理由是「黨政不合」,具體內容是:有個廣西妹子被省長睡懷孕了,被迫回廣西墮了胎,再回海口時,省長已經拒絕會見了,這妹子不忿,告到省委書記這說他「始亂終棄」。書記就安排省政府主管政法的副秘書長李善友調查情況,結果厚厚的調查結果做實了廣西妹子的舉報。就在鄧書記等待上層批示時,一紙調令倆人都進京敘職。劉劍鋒循旨當了電子部的第一副部長;鄧鴻勛理應去人社部赴任部長,(據說是朱鎔基與鄧談的話)卻以眼疾為由住了院。於是海南大嘩,李善友被設套「嫖妓」逮捕,貪污與誣陷領導的罪名也甚囂塵上,據說被判死緩也死有餘辜,還是北京聖明,調回北京漸漸偃旗息鼓。
鑒於北京十月雜誌報道鄧鴻勛的改革事迹里,我是二號「幹將」;怕城樓失火殃及池魚,所以我想調回遼寧並把這意思通過我的辦公室主任何冰彙報給省委副書記杜青林(何冰原是杜在吉林任上的秘書)杜回話「不急」。
九三年初,阮崇武攜汪嘯風到海南赴任,阮書記兼省長,汪是副書記兼第一副省長。見面會結束時,我和汪打了招呼,他立刻把我拉到台上,向阮介紹說:這是我大學同學。其實汪小我兩學年,但因為文革的原因和我們都在一個食堂吃飯,所以認識。我向汪彙報了我的工作和處境,他鼓勵我:別管那些人,做好工作。
在崗位責任制的推動下,集團下屬的幾個公司效益,漸漸有了起色。為了擴大集團收益我又分別成立了房地產開發公司以負責商業大廈的建設,成立了物資開發公司專門做大慶石化產品的銷售;其法人都是經過專業考核和有職業背景推薦的人才,其中物資開發公司的法人於X,是省政府副秘書長孫立軍推薦的,其愛人是做醫藥化工公司的法人與我也熟識。我對於X的要求是:試用一年,集團提供辦公條件,你自己招兵買馬,自負盈虧。實現利潤40萬。他要求我解決流動資金100萬,我答應視項目進展情況協辦。很快,於經理在其愛人協助下,建立了開發公司和百運公司聯合經銷大慶石化總厂部分化工產品的工作,我聯繫了與集團有合作關係的中煤公司老總求借100萬資金,由於經理親赴辦理了借款手續。此款用了11個月,仍由於經理還回。開發公司當年實現利潤140萬。我肯定了於的業績並批准了他的入黨申請。
集團商業大廈的開發帶來了盈餘,員工也因為集資入股分到了紅利。我也受到了落魄老幹部們的圍攻與誣告。被列了十一條罪狀;省紀委和省反貪局為此成立了聯合調查組,經過多半年的內查外調終於反貪局以「沒有可以立案的事實」為由退出聯合調查組,臨別贈言是「紀委副書記符致光不相信你沒有貪污」。果然紀委辦案人編出了罪名,他們把我幫開發公司借款說成是我個人借款,把開發公司和百運公司的聯合經營,說成是我私人借款給私營企業,於是就編出了「擅自將公款100萬借給了私營企業用了11個月,沒給利息。比照挪用公款處理。」的罪名,並逼我向百運公司討要10萬元利息以繳公。我把如上情況全部向汪嘯風做了彙報,汪只笑笑說「別理他們,做好你的工作。」
我向省紀委書記董范園投訴辦案人員妄加罪名,董安慰我說:你不知道紀委經費多困難,等過後我調你到紀委來工作,你就體會到了。我賭氣說「我寧肯在海南照看大糞坑,也不來紀委整人」。她生氣了不在理我。我知道禍從口出了,以無法挽回。隔日,於經理打電話約我說「我已經請反貪局的領導和董書記的兒子來吃飯,百運公司也答應拿10萬元給紀委,你過來和他們見個面吧?」我怒斥道「別給我添亂!」撂了電話。
適逢國家司法部副部長王巨祿來海南辦事,我們是遼寧舊友,聊起我的處境,他提醒我:你要交10萬元利息嗎?我說:這是陷阱,我還看不出來嗎?我問過政法委書記「貪污10萬元判幾年徒刑」?他說「十年」。
隔周,汪辦來電話,讓我去一趟。汪的秘書胡光輝讓我看了一份文件封面的批示:情況沒有查清楚,怎麼就要處分人?汪嘯風 95年的簽字。
隔年到96年三月,省紀委召開95年工作總結大會,公報上居然點名說已經處分了我等26名違法亂紀份子。我卻茫然一無所知。會後,恰逢北京物資部召開全國廳局長會議。我決定進京彙報;部長們看了那份簡報,問我給你什麼處分了?我說,一年了,連個談話都沒有,哪有什麼處分。主管紀檢的副部長靳玉德說:我給你寫封信,你到中紀委去反映一下情況。
因為是部長信函,所以中紀委接待辦主任親自接待了我,他和海南打了兩個多小時的電話后,告訴我:對你的處分是阮崇武畫了個圈,董范園打了個挑。處分是肯定了,至於什麼處分,等你回去就知道了。我問:這符合程序嗎?他說」你只是個局長,他們一位是中央委員,一個是中紀委委員,我們不能因為你,。。。「。他見我不服氣,安慰我說」我建議你還是忍了吧,海南的班子,也快要換了,到時候再平反。「我說:阮崇武要退休,杜青林接書記,汪嘯風接省長,這是路人皆知的事,而且,汪嘯風是我學弟,明明批示不同意處分我,杜青林是我老鄉,也一直支持我的工作。問題是,這麼明顯的程序錯誤,中紀委都不敢糾正,我們還能找誰說理呢?他生氣地說道:你這個人,太犟了,
走出接待辦,我給鄧書記打了電話,這時他已就任國務院經濟研究中心黨委書記職務。我說請你吃飯,僅我倆人。席間,他表示可以安排我回香港工作,或到上海金融部門工作,我都謝絕了,並問他:您也屬上海幫吧?能向江澤民反映情況嗎?他凝重地答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在上面是不講對錯,只看你是誰的人!我驚呆了,原來教我精忠報國的黨也是垃圾的集成。
一回海南,處分就下來了。「擅自將公款100萬借給私營企業11個月,沒給利息,比照挪用公款處理:撤銷黨政職務,留黨察看一年,責成追回10萬元利息。消息一公布,立即公務護照被收繳,分配的宿舍被沒收,為防意外。我全家搬離海南,回東北」養病「。
97年,因我未收回利息,所以又被處分,開除黨籍,結束了17年的愛黨歷史。我決定自謀職業,赴美創業。
98年3月,汪嘯風就任省長,胡光輝秘書打電話說,省長問我是否需要安排工作,我表示感謝,謝絕。
2006年我回國辦理退休手續,組織部告訴我,檔案里沒有你被處分的材料,你安原職務退休吧,只是工資還是原來水平,我只好傻傻地稱是。組織部還特意委託國資委給我開了一個身份與職務的證明,拿著這個證明,我又去拜訪了老領導鄧鴻勛,他說:你在美國幫我們下面的三農協會辦點聯繫工作,掛個副理事長的銜吧。此後我每年都回中國旅遊兼做生意,卻無法看好中國的改革開放,尤其是海南的發展。因為中國政府在黨的控制下對老百姓除了官管壓,就是哄虛騙。老百姓沒有活路哪有奔頭?
以自貿區為例:號召外資企業進區註冊,提供的辦公地點每平方米租金比五星級酒店還貴,保稅倉庫達不到商品儲存條件,商品損耗不賠償,誰還敢存放?
海南自貿港自吹零關稅入口,試問進島的商品出路何在?如果轉口東南亞,何必先運到海南?如果海南能就地消化,請問是本土企業還是外資企業,如果是本土企業還需要看看是成品還是原料,因為搞三來一補是深圳等沿海城市幹了二十多年的老把戲了,從人工到技術你海南都沒有優勢。如果是外資到海南辦企業,海南有什麼資源?大蔥賣五塊錢一斤,一斤香菜或小西紅柿都賣30塊錢,這種生活成本誰活得下去?
海南的問題是中國普遍的體制問題,專制政權不倒老百姓就沒有活路和活力。體制問題就是:以私有製為主體,小政府服務大社會。吹牛說海南一封島,就和香港澳門一樣了,屁話!封島只是海關總署對海關的一種管理方法,和體制的改革沒有一毛錢的關係。如果真和澳門一樣,那就放開黃,賭,在海南西部成立十個大賭場,開放妓院,不出一年,海南就會人滿為患。
姚文緒主席的」海南經濟不以公有製為主體「和體改設計師們」小政府,大社會」的設想,或許真是是趙紫陽等領導們的初心,不過被六四的坦克碾碎了。伴隨地是封建帝王對老百姓肆無忌憚且無休止地鎮壓和欺騙。長夜難明赤縣天,只待公民造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