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留戀：鄉情

九一年，我從香港去海南工作，下了飛機入住酒店；第二天一早就打車去省委報道，下車時尷尬了，沒有人民幣，港幣全是大鈔，我請司機留個電話，他說「沒有」，我請他留下聯繫方式，他說「算了，辦事要緊，你走吧！」望著汽車離去的背影，我感動「海南人這樣啊！」

二三年，我又回海口，早晨去飯店吃餃子，順便買了一袋生的。等綠燈過馬路時，旁邊阿婆對我說：前邊巷子里的生餃子便宜，一塊錢兩個。我愣了一下，忙說「啊，這樣啊，謝謝！」

到街道辦高齡補貼，那中年婦女一直站著幫我填表，邊說「大爺，您的居住地是新華區，我們這是美蘭區，將來發補貼時要由新華區發放，我會幫你催的」。

二月二十八，我收到了補貼，忙給那姑娘發了「謝謝。」的簡訊，我把這事講給太太，太太不以為意地說「不就一百人民幣嗎？值得這麼跑嗎？」我說「這是待遇，不是錢的事」。

人，一上歲數，毛病就多。兩千年時牙疼先找上來了。我先到法拉盛的一家牙醫診所去看，四個牙醫全是美國小青年，接待我的是和我年紀相仿的中國人。他說：我在中國就是牙醫，但是沒有美國執照，所以給他們打工。你的病牙拔了吧，鑲個金屬連接的。我信了他的話，花四百刀。保了我二十年牙基本不痛，當然修修補補的在所難免。

二三年那金屬連接的假牙斷了，我只好再找牙醫。那原來的診所已變成了商店。我進了一家好像是台灣人開的診所，名片很光環「哥倫比亞醫學博士」。我信任地由他給我重新按了上下兩套塑料假牙，原價三千刀，優惠價兩千五，我感激地交了全款，開始了痛不欲生地被折磨。因為診所規定：每次診后要觀察30天後才能再診，可是我當天就痛得夜不能寐了。只好「自力更生」，剪斷上部連接假牙的塑料條，用刀，磨板，甚至電烙鐵修補所有令我疼痛的假牙。於是勉強可以吃飯了。等我再去複診時，牙醫建議我：拔掉病牙，植金屬牙，一顆一萬五千刀。我辭謝了他的好意，心裡罵他一萬遍「騙子！」。

我決心回大陸治牙。兩千五百刀的機票往返紐約和瀋陽。找到了我十年前就認識的張楠牙醫。她說「大陸早就不用這種材質的塑料了，我建議你還是安金屬材質的吧，你下面的假牙要重新做，上面右側的假牙可以保留，左側的也得重做。」我問：一共多少錢？她說：三千。我立刻付款，她一面收款一面笑著說：上面是我白送你的。我說：謝謝，我請你吃飯。她婉拒了「真沒時間」。弟弟告訴我：張醫生還在進修，她老公也是牙醫，孩子上小學，可忙了。

三千元人民幣，解除了我的牙痛之憂。每每想起，都有一種暖流，我知道，這就是：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