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歸來,看了電視劇「平凡的世界」,沒看完,也沒演完,似乎編者很有繼續編演下去的意思。很有感觸,是的,是很有感觸而不是感動,中間因為對人性的描寫也感動過,但是很快就平復了。因為,我想起了好多這種「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的作品,從「太陽照到陝甘河上」到「紅旗譜」到「歐陽海之歌」到中國社科院為重慶「唱紅打黑」助興獲利后,又「堅持人民民主專政並不輸理」的政論文章及柴靜說了點老實真話而被圍剿的境遇。我才明白文藝是為人民服務還是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其實是文藝壽命長短的分水嶺。所有作家和作者都是懷著「自私」的目的寫作的。因為無論是名還是利都是人活著的需要。所以討好能夠獲得最大利益的「讀者」就是寫作要達到的目的。
總有親朋問我,你在美國活得好嗎?我說「很孤獨」;他們說「這裡吃得好,住得好,朋友多,賺錢也很容易,你還是回來吧,落葉歸根那」。我說「我真的很想回來,就是不習慣了」。我沒法點破:在中國我活得不真實,也不踏實。因為這是所有有思想又想作為的中國人的軟肋。
大學畢業,我當過三年半煤礦工人,當過十四年半冶鍊工人(中間四年挖地道打眼放炮)。可無論我多麼努力工作,都因為所謂「家庭出身」不好而只能為「黨小組長」做嫁衣裳。而且永遠入不了黨;忽然一天我「成了」老幹部的親戚,成了「幹部子弟」,於是不是黨員的我當了黨委秘書,家庭成份一夜之間變成了工人,我也自然入了黨提了干;正當我在官場跑道上一心一意想做個「為黨增光,為民做主」的好官時,卻不得不因為得罪了省長,檢察長,紀委副書記的親屬和部屬而下台;看透了這種不說假話辦不了事,不坑共產黨和老百姓就當不好官的社會現狀,我來到了美國。在這裡,我當過司機,撿過破爛,賣過爐頭,練過地攤。很辛苦,但是踏實。不用勾心鬥角,不用擔心無妄之災。雖然也和保險公司打過官司告過警察的狀,卻完全為了捍衛自己的利益,有私而無畏。
現在海參的生意做起來了,回國簽合同也會遇上大款,吃大餐住高級酒店花我自己的錢,舒坦;不舒服的是,每當拿出美國護照都會被禮貌地盤問一番,然後被安排在外國人的住處里。
經過歷史的熏陶,中國人都會演戲了。記得文革初期七月份,我先是被工作組打成頭號「反動學生」,被幾千人批鬥。八月四號周恩來在清華為蒯大富平反,我也立即成了造反派頭頭的人選,被幾千人擁戴。中間翻來覆去一會兒上台,一會兒下台幾十年。終於黨不是那個黨,國也不是那個國了。老百姓和當官的也都練就了「軸承的脖子奉承的嘴,心裡想著鬼」。造就了今天的中國社會。
人們內心還是追求真實和踏實的,所以盡量把老婆孩子送到國外以求安全。
同樣為了安全和發財,會寫作會編故事的人們會繼續拿最真實的態度討好政府和官員,並謹記「與時俱進變換角色」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