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我來美國之前,看望了我的一位長輩親戚,他是1936年東北大學的學生會主席,是早期學運領袖,離休前是副省級幹部。他妻子也是局級離休幹部。他們的兩兒兩女都上山下鄉后,兒子自謀職業,女兒考上了一般的大學,日子過得很一般。我管他們夫妻叫「老叔,老嬸」。照例,老叔和我客套幾句后就自己休息了。我和老嬸嘮起了家常。
我問:老叔每個月收入有多少?夠花嗎?老嬸說:就是那個工資,也沒有什麼大花銷,就是你弟弟妹妹們老得資助。我問:省市領導不是還有額外收入嗎? 老嬸說:下來了,誰還會管?
我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大約兩三千元,說「老叔好喝碧螺春,這些錢給他買茶葉吧。以後我再來看他。」
我再回故鄉的時候,他已故去多年了。
這次我又去探望了和我一起在工廠工作過14年的剛剛退休的副省級幹部D某,寒暄過後,我請他到美國來看看,他說:在工廠時得了職業病「鼻炎」很嚴重,不能坐飛機。我問:收入夠花嗎?他說:老彭,如果我們這級幹部退下來了生活就難維持,那老百姓還活得下去嗎?我默然。因為我知道他的三個女兒都有很好的工作,妻子是大學教授。
我又想起1995年我接待C部長酒席宴上他對W省長說的話:這一路凈喝烈性的啦,來點軟的吧。於是我遵囑上的是三千多元一瓶的XO。那是我十多年官場生活中最奢華的一頓飯,一萬八千元。那時候中紀委有規定「貪污兩千元,要立案偵查」。我暗暗問自己:這種公款吃喝不是變相貪污嗎?
網上對於駱家輝的收入和中國官員的收入說了很多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其實大多網友沒有提及中國官員的灰色收入。我的一位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朋友告訴我:每年都給我撥款,每年都得請他們「考察」。
我親見一個「維穩」的專案組,包了兩棟「賓館」,一棟是「辦公室」,一棟是關押嫌犯。全省每年二三百億的「費用」,就是這麼報賬的。稍有知覺的人都知道,中國官員們的財產即使公布也都是「明帳」那部分,巧取豪奪的灰色收入是無法包羅的黑洞。
中國的法治環境在扭曲中改善著,多倫多的領事館不是已經宣示,入了外國籍的中國人開始享受比外國人還苛刻的簽證待遇嗎?對於改善自己的專制體制毫無辦法,對於刻薄老百姓卻輕車熟路花樣翻新,這樣的政府,這樣的領導集團還指望他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