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中央又發文件了,這次這文件還是跟企業包產上繳利潤有關的。廠子里有了中央文件,也跟著進行一系列的工資獎金制度的改革。一提錢的事兒,人人都有了勁頭。這天車間乾脆停了產,一早就召開全車間的大會。
陸蕊手裡拿著一沓紙坐在會場,盤算著今天要做的計劃,心不在焉。這時,聽見小梁子口裡叫著露露,在她旁邊坐下來。兜里掏出一張紙,「露露,你給看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陸蕊拿過來一看,心裡咯噔一下,原來那紙上是滿篇的英文。心想壞了壞了,都怪這幾天自己有事沒事地拿本英文書亂晃,招搖得大家都知道自己懂一點兒英文。看看,這下就有人考起來了。嘴裡只好說,「哎呀,這麼一大篇,我哪兒看得懂啊。」
拿過那張紙,定下心再仔細看看,發現上邊不光有字,還有畫兒,就趕緊看那畫兒。看了一會兒,看出點兒道道來,好像是卸車胎的。她用手指著畫兒,一張一張地給小梁子解釋:「這第一張說,拿一個千斤頂把車頂起來。。」看看下面的講解英文字,倒有一半都不認識。不管了,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吧,猜也猜出來了。又指著第二張,「拿扳手擰松螺栓。」下面的英文還是一半不認識。第三張,「然後把車胎卸下來」。第四張,「拿來新車胎」。第五張,「把新車胎放上去」。第六張,「把螺栓擰回去」。第七張,「把千斤頂放下來」。陸蕊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梁子。這才發現,梁子根本沒看那些畫兒,他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自己看。
陸蕊讓人這樣近距離毫無顧忌地看,臉一下子就紅了。梁子這下才反應過來,真心實意地說,「露露,你真聰明,真能啊,連英文都看得懂。」接著又吹上了,「我哥,昨兒在他師哥那兒,瞧見這個,好幾個人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麼。我哥把它拿回來,我說,給我吧,露露肯定知道這是什麼。瞧瞧,我說得不錯吧?」
陸蕊不好意思,「我也不都認識這些字,這不是有畫兒嗎?我看畫兒連蒙帶猜。」她被梁子看得不自在,又回去看那些英文字,仔細想想,這些字是不是以前見過。
梁子這是第一次跟陸蕊挨著這麼近,近得連露露臉上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露露紅著臉蛋兒,顯得特水靈,那精緻的鼻子耳朵,皮膚沒有小菊的白,但帶著那個年齡特有的光澤,梁子真想伸手去摸摸。 露露紫紅色的雙唇濕潤飽滿,非常誘人,梁子有把自己的嘴貼上去的衝動。這麼想著,他周身就不由得一陣燥熱,工作服的褲子硌得慌,好像都不合身了。
陸蕊看著看著,雖然字都認不全,但倒還真看出興趣來了。為避免再跟梁子對視,就用胳膊肘捅捅他,「嘿,你知不知道,這癟車胎真的就是這麼換的嗎?這麼簡單?你會開車嗎?」
梁子讓她捅了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問,「什麼什麼?我,我哪兒會開車啊。」忽然又恢復了自我,「這個呀,我認識咱廠的司機小崔,回頭我問問他去,是不是就是這麼換的。」
車間主任在上面喊著,「安靜,安靜,開會了。」
梁子忽然覺得在露露身邊坐不住,他把那張紙從陸蕊手裡抽出來,說聲,「我到那邊坐著去。」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