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的故事：花落誰家

製造部新近來了兩個女工程師，公司里本來女工程師就不多，年輕漂亮的就更少了。黛比和柔絲都是剛剛從大學畢業的，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所以很引人注目。她倆的到來好像給公司帶了一股新鮮空氣，好多男的，有事沒事地都要繞一下道經過她倆的辦公室。來的最勤的要算是市場策劃部的傑瑞米了，傑瑞米是部里的後起之秀，年紀輕輕的就在公司里各種會議上拋頭露面作演講，前途看好。小夥子也是單身，雖然他的工作跟製造部的工作不太搭界，但在新工程師附近轉悠也是可以讓人理解的。

黛比在兩個人中間屬於比較活潑的一個，一頭栗色頭髮像瀑布一樣直垂腰際，說起話來一雙綠眼睛在臉上靈活地轉動。一個月後她就和吉瑞米熟得像老朋友一樣了，而且通過吉瑞米認識了好多公司里經理級的人物，不久，公司里的好多人都知道製造部的黛比。相比較起來，柔絲則安靜得多。柔絲是菲律賓裔，五官端正，大眼睛，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給周圍的人一種非常溫暖的感覺。

黛比和柔絲工作了一陣后，新鮮勁過了，雖然她們有許多要學習的東西，但也發現了不少她們覺得可以改進的地方，比如，她們每天都要寫好幾張產品改進的指令，這些指令全部要從一個申請單開始，每次都要手寫同一樣的內容。她們想，為什麼不能用電腦來填寫呢？黛比第一次跟老闆亞當提了這個建議，亞當聽了點頭，說她這個想法很好，但以後就沒了下文。類似的事情還有許多，因為是新來的，她們做的好多工作，枯燥而繁瑣，有時很讓人懷疑是不是應該讓一個有大學畢業文憑的人來做。

一年以後，黛比和吉瑞米已經像情人一樣在工作之餘一起去爬梯，去酒吧。他們談的最多的還是公司里的事，黛比對現在的工作有點兒厭倦了，她在學校里想象的工程師工作並不是這樣的。吉瑞米建議說，黛比應該調到他這個部門來，想想看，策劃部是預測產品的，站在產品的最前端，而製造是站在產品的最終端，站在最前端的總是比站在後面的要更引起人的注意，以後往上升，做經理也容易得多。黛比聽了，也覺得是個好主意，他們倆的雄心都是最終要打入公司的最上層。

黛比越是覺得工作沒意思，每天就好像有更多讓她覺得麻煩的事情發生。這天她的一個產品改進指令被研究開發部的工程師馬修打了回票，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在電話上跟馬修說不通，一生氣，就去找他的頂頭上司。上司叫鮑勃，三十歲出頭，高大英俊，剛離婚不久，見了黛比，笑容滿面，很瀟洒地問，「我怎麼能夠幫助你？」黛比把情況一說，鮑勃帶著她去找馬修交涉。等馬修把利害一分析，鮑勃也知道這個改進一時半會兒的做不成。平時遇到這種情況基本上就是到此為止了，為了保證產品質量，研究開發部不肯答應的改進，製造部就不能夠自作主張改動。但鮑勃為了讓黛比感覺好些，把指令拿過來一看，挑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細節，問馬修能不能改進？馬修看了看，說這個改不改都成。於是鮑勃就對黛比說，把別的改動都去掉，這個指令只改這一個地方，這樣黛比的指令依然可以通過，馬修也一定會簽字的。馬修聳聳肩，沒明白為了這麼個小地方非要大動干戈地弄個指令，但鮑勃說了的，他也犯不著反對。這樣，黛比拿到了馬修的簽字，問題算是圓滿解決了。

這天下班后，傑瑞米來找黛比一起出去。看到鮑勃和公司新上任的副總裁正在和黛比說話，原來鮑勃帶副總裁來看生產線，恰巧碰到黛比，鮑勃就讓黛比負責介紹。黛比馬上拿出她的靈活勁，使出全身的解數把她知道的都一一給副總裁介紹，不知道的地方呢，鮑勃很有技巧地替她回答了，副總裁聽得滿臉笑容。副總裁雖然是新提拔的，但是從傑瑞米這部門升上去的，所以，傑瑞米本來就認識副總裁，於是他也上來打了招呼。但是副總裁好像興趣全在黛比身上，把傑瑞米晾在一邊，跟他統共也沒說幾句話。傑瑞米無聊地跟在旁邊，若有所思。

那天後來在酒吧里，黛比因為副總裁的事給了她很大的鼓勵，興緻勃勃地一直談論不休。她打算和傑瑞米談談具體怎麼調到他部里的事，但傑瑞米一反常態地不怎麼積極回應，含含糊糊地把話題往別的地方引。以後幾次，黛比發現吉瑞米一談到這個話題就迴避，乾脆就問他是不是不想讓她到策劃部里去了？傑瑞米只好硬著頭皮找了好幾個理由，說明現在不是調過去的好時候。黛比是聰明人，知道傑瑞米不再想讓她調過去，以後也不再提起了。但這樣一來，兩個人的心中都有了隔閡，說起話來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而是有點小心翼翼的。漸漸地，他們兩人也不怎麼在一起度過業餘時間了，說不上究竟是誰甩了誰，不久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結束了他們的男女朋友的關係。

三個月後，黛比發現傑瑞米在約會柔絲。這天，她約了柔絲一起吃午餐，直截了當地問她和吉瑞米是不是在約會？柔絲有一點尷尬，拿著正要往嘴邊送的三明治的手停了下來，點了點頭，馬上又問，「你們不再約會了吧？」「早就不了，」黛比笑著說，「別擔心。」「不過，」黛比要說不說的，「怎麼啦？」柔絲問，「我跟你說句真心話，傑瑞米。。。」 黛比猶豫著，看著柔絲急切的目光，好像下了決心似的，壓低聲音說，「我跟你說啊，傑瑞米的床上功夫很差，可以說是我有過的所有情人中最差勁的一位了。」柔絲愣了一下，臉有點紅，結結巴巴地說，「是嗎？是嗎？」端起飲料又放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又急急忙忙地放回盤子里。黛比看她的樣子，微笑著說，「就是告訴你一聲，到時候你別太失望就是了。」

下午黛比聽亞當說，外州的S公司的零件有個尺寸出了公差極限，成了不合格的成品，不能用，生產線都快停了。電話上跟他們打了好幾次交道，感到本公司應該有人到那裡去直接交涉。因為S公司堅持說他們已經做到他們能夠做的，尺寸不合格就應該改設計，所以研究開發部也應該有個人一起去。黛比正看著柔絲傑瑞米約會心裡煩悶，就自告奮勇地要求去走一趟。亞當說研究開發部支持製造部的負責人正是鮑勃，於是就給鮑勃打電話要求他們也出一個人和黛比一起去。聽到黛比的名字，鮑勃在電話上把組裡的幾個人盤算來盤算去，誰都有工作走不開，於是說那就他自己走一遭好了。亞當聽了有點兒意外，說「殺雞焉得用牛刀，哪兒用得著你親自出馬，你就找你組裡一個工程師去就可以了。」鮑勃說，「沒問題，我們本來就是應該全力支持製造部的，就我去吧。」

出差回來后，黛比顯得非常興奮，據說，她這次成績斐然，鮑勃也對她讚不絕口，說她雖然年輕但大有潛力。亞當們也開始對她很看重，給她一些比較重要的工作。可是，鮑勃科里的人卻發現了一個新現象，就是，黛比會常常來找鮑勃。時間一長，他們發現她來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過了一陣后，她一來，鮑勃就往往會把門關上。再後來，人們就經常看見黛比從鮑勃辦公室里出來后，臉色緋紅，眼眉含春。科里的人再裝不知道也不行，對這件事開始議論紛紛。

這天早上科長托尼來倒咖啡，站在咖啡壺旁邊幾位工程師正在討論一個課程，托尼一向支持本科的員工利用公司提供的優惠條件，用工作時間上課，使自己知識更新，跟上越來越快的科技發展。看到托尼過來，馬修就要求托尼在課程申請表上簽字同意。托尼說，「你去找你的老闆簽字就可以了，用不著來找我。」馬修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說，「老闆的門總是關著，見不到面啊。」旁邊的幾個人聽了都吃吃怪笑。托尼拿起杯子，裝聽不見，轉身走了。

托尼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桌上的電話響起來。他拿起話筒，那端是財務科的女科長。女科長單刀直入，「托尼，貴科的鮑勃凱垂斯報上來的出差旅行報銷單有點問題。」托尼想那天他簽單時就覺得錢數多了些，現在果然有事。女科長接著說，「有幾張晚餐費用收據我們覺得多了些，不過，公司沒有明文規定錢數，我們就不計較這些了。但是，」她的口氣變硬，「三天晚上的房間服務，每天晚上兩百塊錢的香檳酒，這些我們不能給報銷，這屬於個人消費，公司沒有義務承擔這個費用。請你給貴科所有員工講明，下次請不要申報這些項目。」

那天下午，托尼把鮑勃叫進辦公室，關上門談了一個多小時。過了兩個星期，托尼給全科員工一個電子信，附上一張財務科公務出差旅行費用限額規定，並且在電子信中加了一條奇怪的本科規定，以後科里的大小經理，除非是跟員工談論年終鑒定，提級漲薪，剩下的時候一律不準關門。大家看了這信，都知道指的是誰，沒有不笑的。倒是鮑勃，處變不驚，照樣大模大樣地走來走去，臉上全無一點愧色。

紙是包不住火的，很快製造部的人也知道了鮑勃黛比在工作時間關門戀愛，一晚上兩百塊錢的香檳酒卻讓公司報銷的事。大家也照樣把這件事當作笑話談。黛比臉上有點兒掛不住，鮑勃的辦公室她是不敢也不能再去了。很快，兩個月後，他們倆就宣布訂婚。

黛比在婚禮的前一個星期辭了職，她來找柔絲告別的時候，柔絲有點想不明白，她問黛比為什麼一定要辭職。黛比說，「我對這個工作厭煩了，」她指著柔絲桌上厚厚的產品改進指令，「如果我成天就干這個，我為什麼當初在學校里那麼玩命地得A呢？」她又說，「鮑勃說，要想從製造部到升到公司上層比較難，從別的部門升上去比較容易，但我又想不好轉到哪個部門去。」柔絲說，「那你等想好了再轉也可以啊。」黛比說，「咱們這裡總是要跟鮑勃他們打交道的，鮑勃不太喜歡這種情況。」她聳了聳肩，「鮑勃說了，結了婚我就不用工作了。」柔絲想說，那你的工程師不當了？但想著香檳酒事件，也就不再問下去。黛比高興地說，「不管怎樣，我下個星期結婚，工作不工作的以後再說了。」她倆談論起婚禮細節，最後，黛比說，「你和傑瑞米一定要來參加婚禮啊。」

六個月後，柔絲和傑瑞米也舉行了婚禮。在給黛比寄請柬的時候，柔絲想起黛比對傑瑞米的評論，嘴角上浮起一絲笑容，黛比真是錯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