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外走馬觀花的中國行（上）

女兒的中文很糟糕，糟糕到了只會說你好和謝謝。而且還只是會說而已，不會認不會寫。真正會寫的會認的就是從一到十，還得是順著數出來才行。拆開了就只知道一二三和十，中間那幾個數字單個兒抽出來，得愣半天呢，自己在腦子裡過一遍從一到十，說出的答案還往往是錯的。後來屢考屢錯，學乖了，一下想不起來，就說一句，「是一個數字。」

上一年級的時候，送到中文學校去了六周。苦不堪言，只好又撤回來了。六周的時間就把波破莫佛，德特訥勒八個韻母記住了，剩下的再多的沒有。去年暑假的時候，母女都發狠，一定要學中文。於是當媽的做老師，她和她妹妹兩人從零開始學習。學還沒上了幾個星期，兩個小傢伙都對每次寫好多好多遍的中文字抱怨不已，說真枯燥真枯燥，我們寫這麼多遍幹什麼？寫出來的字，不是七歪八倒的趴著，就是小頭小腦地擠在一起，難看無比。可憐老師還被迫放下身段，走台步，做亮相，言行並茂地強調中文字框架的重要性。無奈小姐倆對老師的良苦用心毫不理會，我行我素，不屈不撓地把難看的字繼續寫下去。

三個月後，老師共教了五十個單字，二十個組合字，三十個片語。期末大考，結果是兩個人還是只會從一數到十，而且還得順著數出來，單個的就會一二三和十，剩下的不順著說就知道是個數字。

當媽的只好承認徹底失敗，惡狠狠地罵兩句：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作罷。

女兒這次跟我回國，可嘗到了鋪天蓋地的中文滋味。頭幾天還有新鮮勁的時候，居然有心把街上商店的名字描下來。這幾個中文字，可比她當時學中文的時候寫得好看多了。

當然描到這個字的時候就露餡兒了，哪兒有會寫中文的人，用鉛筆圓珠筆寫隸書的？

不會中文到中國，總是有點兒失落。不過，好歹人家也是有母語的。看不懂中文，就揀著英文看吧。我們住進酒店的第一天，女兒拿過酒店的介紹看，忽然高聲怪笑起來。我探頭過去一看，原來酒店在介紹游泳池的時候，說，there are towers provided….女兒問，游泳池裡要塔幹什麼？我說，好跳水啊。話說回來，那還是你們的英文的錯，毛巾和塔長得太像。

從此以後，女兒樂此不疲，一看見英文就要去挑錯。挑出的錯計有：

某飯店把菜單寫成meun；

某商店把顧客服務處寫成customer servoice center;

某電梯上書 no smoing ;

某飯店的飲料單上寫著coce cole，女兒當時笑得差點兒從椅子上出溜到地上去，以後好幾天都把可口可樂說成「扣息口」。

那天我們在王府井書店付了款，拿了書，從手扶電梯下到一樓準備出門。只見迎面一個大橫幅，上面寫著：歡迎再次光臨王府井書店。女兒忽然對我說，咱們是離開書店呢，還是又回書店了？我說，當然是要離開了。正在納悶，忽然看到橫幅的英文翻譯是：Welcome to WangFuJing bookstore again. 方才恍然大悟。這句中文模稜兩可：懂中文的人都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歡迎下次再光臨王府井書店，但welcome這個字在英文里只有在來到的時候用。這和一個不懂中文的人把「歡迎光臨」和「謝謝光臨」用反了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想國內需要用英文的商店酒店其實也用不著找專人核實英文，就找個母語是英文的中學生就夠了。這個年齡的孩子們沒有被那麼多的俗事纏繞，想法單純，反應又敏銳，讓他們看一遍保管做得又快又好。

女兒中國行的成果是又學會了說幾個中文：對，漂亮，沒有，和不要。有一天還特地向我請教，沒有和不要有什麼區別，讓我又覺得她學中文上面其實也不是那麼不開竅的。女兒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重溫誓言，說她將來一定要學多種語言，儘管現在她只會英文。我到今天還是抱著一點希望的，那就是將來她自己想學中文，有動力，到時候就不用我催著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