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九畹村友曾寫了一篇關於她童年時期在北京吃烤白薯的日誌,讓我想起了童年時愛吃的在北京街頭常賣的另一種小吃 - 糖炒栗子。像烤白薯一樣,賣糖炒栗子的也是在街邊支起一個大爐子,裡面爐火熊熊。跟烤白薯不同的是,除了大爐子,還有一口大海炒鍋,裡面鋪了一層厚厚的砂子。炒栗子的人把生栗子倒進炒鍋里和砂子一起翻炒,據說用砂子的原因是為了讓栗子受熱均勻。栗子快熟的時候,加糖,然後瀝掉砂子。賣栗子的人稱完栗子后,拿起一張舊報紙,捲成喇叭的筒狀,把栗子倒進去,你就可以抱著栗子走了。記得那時最好吃的糖炒栗子是良鄉栗子。
與烤白薯不同的是,糖炒栗子很貴,價錢是白薯的幾倍,所以一般小孩子自己不會去買,都是家長領著去買。另一個和烤白薯不同的是,剝栗子殼要用雙手,不像剝薯皮那樣方便,所以大都是買回家去才吃。儘管如此,在寒風中抱著一包熱乎乎的栗子,像吃烤白薯那樣,年幼或年輕的心裡同樣充滿了對糖炒栗子無限的嚮往和無限的滿足。
上大學後有一天,晚秋早寒,冷風陣陣。我和同學王金花本來要到教室里去做作業的,想起學校西門近來新到了一個賣糖炒栗子的大爐子,於是兩個人各出了一半的錢,決定去買一斤栗子來吃。買回來后商量,為了避免在教室里開人見有份的糖炒栗子派對,也為了能夠極大限度地滿足自己肚子里的饞蟲,我們決定回到宿舍里去吃。回到宿舍,發現因為糖炒栗子外殼沾了砂子又沾了糖,一吃起來兩手又粘又黑的,做不了功課。於是我們既來之則安之,索性吃栗子聊閑天,大快朵頤。吃完後方洗手做功課,兩個人都巨懶,栗子皮堆著誰也不去倒。這時同寢室的李銀葉推門而入,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嗬,好香啊。」接著以極快的速度沖向栗子皮,一把抓起來,直送到鼻子底下。我和王金花看著她一副要把栗子皮吃下去的架勢,全都大驚失色,我足足愣了三四秒鐘,才結巴了出一句,「哎,你你你,別吃別吃啊。」李銀葉這時把手裡的栗子皮扔回去,滿臉厭惡,皺著眉頭問,「這是什麼?」王金花總算是倒過這口氣來了,「這是糖炒栗子的栗子皮,你可別吃啊。」李銀葉滿臉通紅地說,「我沒戴眼鏡,看不清楚,這黑乎乎的,以為是一堆瓜子兒呢。」
到美國來以後就算是徹底告別了糖炒栗子。十二年前公司里有兩個美國人到北京去出差,回來后給我看他們的照片。蘇珊從中間拿起兩張來說,「我和鮑勃下班后,在街上逛,沒有陪同也不認識中文,看到這個大爐子,不知道是幹什麼的?」再拿出一張,「這些是在爐子上面和傍邊堆著的,好像是果仁,但我們不知道是什麼果仁?」我看著照片,長嘆一聲,「這個是糖炒栗子啊,我童年的最愛。我的淚水和口水要一起下來了。」蘇珊興奮地用手拍著格子間的隔牆,大聲說,「鮑勃,咱們照對了,是她童年喜愛的食物啊。」鮑勃的臉出現在隔牆上面,「真的真的?是什麼果仁?栗子?啊,栗子!」
美國人是不懂得吃栗子的。不過有家叫Trader Joe's的連鎖店有幾年從感恩節到聖誕節期間,從義大利進口冷凍栗子,放進烤箱425度8分鐘,就可以拿出來吃了,比不上糖炒栗子的味道,但也可以聊勝於無了。
在華人超市裡,我只吃過一次糖炒栗子,味道也遠不如北京街頭大爐子里炒出來的。不過華人超市裡,生栗子倒是經常有賣的。上大四的時候,到武漢去實習,九月初下火車,滿街滿巷都在賣生栗子,又大又好,大家都說回京時一定要買了帶走。實習結束時已近十月中了,那時滿街不要說栗子了,連栗子皮都見不到一小片,才知道栗子的收穫也是季節性很強的。
啰啰嗦嗦了一大篇,其實是因為剛剛在超市裡買了一磅生栗子。每次剝栗殼都很費勁,有時裡面那層內皮常常剝不下來,大家有什麼好方法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