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29日,是我的生日。此刻我最想做的事,是寫一篇紀念母親的文章,以感謝她賜給了我生命,哺育我長大成人。無論我到了什麼地方也忘不了親愛的母親,她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此時此刻,母親安息在京郊西山腳下的萬安公墓的墓穴之中。萬安公墓環境優雅寧靜,背靠西山,環繞以青松翠柏,鮮花和蘭草。她在那裡睡得很安詳。去年我回國掃墓,見她的墓收拾得乾淨整齊,花草修剪得非常美觀。我在墓前獻上了一個小花籃,靜靜地沉思和懷念。她已經離開我們多年了。
母親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家庭。其父是山東文登人氏,幼年時隨父母下關東來到東北謀生。我姥姥是個非常能幹的女人。她裹小腳,但干起活來卻是風風火火,不輸給一個壯漢。她種菜園子,養雞鴨鵝,養豬餵羊。姥爺在家什麼也插不上手,是個到時候就吃飯的甩手掌柜。她含辛茹苦地供出了母親和舅舅,兩個大學生。
母親二十齣頭嫁給了父親。年近三十才有了我。母親貌不驚人,但是她溫柔賢惠,善良厚道,非常善解人意。父親當時已離婚多年,感情受過重創。他發誓不找到一個好女人寧可獨身。母親猶如一場久旱之後的春霖,滋潤著龜裂的土地。在父親最需要親人的時候,走進了他的生活。
母親因婚後多年不育,喝過的中藥有幾大缸。懷了我之後,為了保胎曾住了三次醫院。她曾多次對我說:「你是個來之不易的寶。為了留住你我三個月沒敢上班。你爸爸伺候我像伺候皇上。」她的病因我而愈。在我之後,母親又生了弟弟和妹妹。
七十年代末,文革結束。大學開始招生。母親督促我們複習功課。她託人找來了大量的複習材料,每晚點上兩個檯燈,靜靜地在一旁陪著我們看書寫字。我們不負眾望,先後登榜。但母親的困難時期也隨之來臨。
那時上學還不要交學費。但是一個家庭要同時供幾個大學生還是有相當難度的。特別是她和父親都有老人要供養,各自還有一些窮親戚要資助。她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在我們上學的數年裡,她吃的永遠是殘羹剩飯,更沒有買過一件新衣服。
到了八十年代中,大學生們畢了業。母親終於熬出了頭。可新問題又接踵而至。由於孩子們學業出色,要繼續深造,讀研考博,進一步還要出國留學。弟弟在八十年代末被哈佛大學錄取為博士,雖有獎學金但還需要一筆錢付機票和初到美國的生活費用。母親一咬牙,拿出了多年所有的積蓄,支持弟弟出了國。
一晃到了九十年代中,弟弟即將舉行畢業典禮。母親興高采烈地準備出國。就在即將成行之時,由於酷暑和過度勞累,母親不幸因心梗猝死在家中。那是1996年的6月3日。本是晴朗無垠的藍天突降驟雨,上天為之落淚,蒼茫大地同放悲聲。母親走得平靜,她的心情很快樂,她是一個好母親,一個好妻子,一個好女兒。
母親生前最愛種花和園藝。可惜沒有地方去施展她的愛好。如今我有一大片園子可供她耕耘播雨。可是她已經在天國里安睡了。媽媽,我在呼喚你。你聽得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