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患腦梗塞,我爸爸在北京的協和醫院住了整整兩年了。他的生命就像一綹遊絲飄蕩著。隨時都有可能醒不過來。他脖子上的氣管插管。連接在呼吸機上,機器維持著他的生命。營養靠鼻飼管;用藥靠點滴維持。而我們所有的子女都不在他的身邊,這真是天大的不孝。父親一生極其聰敏,從小被譽為「神童」。看書一目十行,過目不忘。13歲參加革命,19歲上到了延安。小學程度的父親被組織送進了馬列學院,因成績優異,畢業之後`做了徐特立的秘書。解放之後,他來到了北京,是中國教育部的奠基人之一。這裡也是他為之獻身的地方。因我家子女眾多,從小過著艱苦的生活。他說,咱們家的傳統是新老大,舊老二,縫縫補補是老三。你們能吃飽穿暖就很好了。我們都很獨立,很小時便自己做飯,帶領弟妹了。文革時,他被打成全國教育界第三號走資派,關進了牛棚。我當時只是個初中的小女生,在現在看,還是在父母身邊撒嬌的年齡。我卻要擔起持家的重任,做飯洗衣,管理財務支出。接送尚在幼兒園的弟妹。父親被造反派打得頭破血流,仍然不停地申辯,說自己是毛主席教育路線的執行者。父親一生,獻身於中國的教育事業。許多重要的教育方針和綱要,父親都是第一撰稿人。北京的很多大專院校,父親都參與了規劃和籌建。文革之後,他又回到了教育部,繼續為教育事業獻身。直至再也干不動為止。我今年五月回國,照顧了他一個月。他的眼睛睜得很大,看著我,卻不能說話。他的生命很頑強,幾次病危,又幾次緩解。我知道他留戀生活,他惦記我們這些子女和孫輩們。他應該欣慰的是:第二代子女雖然很優秀,而第三代已經超過了第二代,全部都是美國長春藤大學的皎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