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勝和邱會作一起嚎啕大哭

將軍最後的一聲吼(關於「九一三」事件的故事）

作者：黃正（黃永勝兒子）2010-12-01 16:35:57

正是1971年的那個秋天，黃永勝正在走向自己61周歲生日，共和國即將迎來第22個生日。這兩個生日都還沒到，卻來了個驚天動地的「九一三」事件。他以在戰爭中曾無數次面臨生死一線和勝負一瞬所鍛鍊出來的直覺，意識到自己決無僥倖。

這一天，那個恐怖的9月13日已過去了將近一周，邱會作帶著大兒子邱路光到黃永勝的住處，來看望自己的老搭檔、老戰友。

到今天，快40年過去了，邱路光一直忘不了那天的情景：

黃永勝正坐在辦公桌前批示文件。邱路光看過去，只看見坐在窗邊的黃伯伯的背影，他的肩膀和手微微顫抖著，一邊批著字一邊說：「胖子（邱路光小名），你黃伯伯我這是站好最後一班崗啊！」

黃伯伯沒有抬頭。因為邱路光逆著光，在他眼中，從窗外撲進房裡的光線，將黃伯伯攪在一團不明不白的光網中，他只覺得黃伯伯那個背影——孤單無助，蒼老悲涼……他的眼一熱，就要灑下淚來……

黃永勝讓邱路光出去辦個事，他要與邱會作說些什麼……等邱路光再回到這個房間時，只見黃永勝站在辦公室中佔據了整面牆的那幅巨大的「三北」防禦態勢地圖前，久久地沉默著，眼睛瞪著地圖上不知哪一個點，就那麼瞪著……瞪著……邱會作坐在一把椅子上，盯著黃永勝也不說話，就那麼盯著……盯著……

在死一樣的寂靜中，黃永勝突然用出全身力氣，扯肝裂肺地吼叫了一聲：

「他媽的！跑什麼跑？！……」

叫聲停下許久，餘音還「嗡嗡」地在房間內衝撞、回蕩……

這是一聲嘶叫，沙啞、粗厲、尖銳、無奈、絕望、凄慘、不解、悲憤、發狂……它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味，就像是從靈魂的底里爆出來的，將幾十載征戰殺伐的歲月集中在聲帶上，再用軍人的全部生命力集中在肺葉中，才能有那樣一種吼。這一聲吼，發自黃永勝整個的一生！

這是一句拷問，拷問著那個被極度尊敬的直接上級，為什麼要把自己這一批一心想干好工作的老部下，丟入一個死局？

這是一句質問，質問在黨內、軍內可以選百個、千個辦法，處理面臨的一切，為什麼要用「跑」這種選擇，將這麼大一批軍隊的精華，葬送在內部鬥爭之中？

這是一句疑問，疑問那個不明不白的夜晚究竟發生了怎樣的過程，導致出這一種結果？

這也是一句自問，自問著他自己作為一名軍人，除了履行職責到最後一刻外，他還能做些什麼，訴說什麼？

……吼完了，黃永勝轉過身來，面對著邱會作，相互對視，凝重地直視對方的眼眸……

接著，幾乎同時，兩位老軍人一起嚎啕大哭。哇哇的，嗷嗷的，大張著嘴，涕淚橫流，渾身抖動……只哭得房搖地動，天雲變色！

哭完了，兩人握了握手，什麼也不說了，告別……

哭完了，兩人眼淚抹乾，照樣干自己的工作，出席會議，出席外事活動……

他從來就不曾把毛澤東與林彪分開來看過。現在，他心目中的這個整體突然爆開了，還跑掉了一半，他根本就不能相信！

幾天後，周恩來一個電話要黃、吳、李、邱四位老軍人到人大會堂開會。這一去，黃永勝就走上了他的前三任曾走過的那條路……不同的是，前面三任在那條路上可以峰迴路轉，他和他軍委辦事組的三位老戰友，至今也沒有找尋到一個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