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這天,我剛進住院部的大廳,看到吳姨。
吳姨不是一個人,是被攙著,攙著她的女子的另一隻手提著網兜,裡面是臉盆、水杯、飯盒等雜物。
我心揪縮一團,定定的站住,吳姨蹣跚走到我面前,嘴唇哆哆嗦嗦:「昨夜裡,他…他人沒了。」
我眼圈一紅點點頭,不知該說什麼。
「唉!走了好,走了好啊!再不受罪了,他疼啊!走了好!」
我靜靜的聽著,吳姨用衣袖蘸蘸眼角的老淚,痴痴的拉著我的胳膊似自言自語:「我料就這幾天。前天輸液,吊瓶滴滴嗒嗒滴著水兒,他全身也開始冒水兒,衣服濕成一片,我…我估摸著許是時間到了,昨夜裡,這…..人就沒了!」吳姨的精神似乎有些痴痴覓覓,攙她的女子對我搖搖頭示意我不要接話,然後,攙著吳姨蹣跚走了。
我默默的目送她們離開醫院,轉身拐進病房區,對門的病房出出進進很多壯年男女,腳步匆匆,臉色凝重。
父親的病房門少見的緊閉,顯然,是媽關的。
「今兒怎麼沒看見對門的吳嫂來坐坐?」爸爸問。
「啊,人家的大兒子接他到大城市醫院,那兒條件好,醫生水平高,今天辦出院手續,忙。」母親的口氣淡淡的,神情也從容。
「宇兒,先陪你爸說說話,我去去就來。」母親拉門出去,順手把門關死。
父親再沒有說一句話,也不搭理我,閉眼陷入沉默。
我故作鎮靜,若無其事的樣子,像往常一樣坐在父親的床邊,突然,父親睜開眼睛,神態平靜的說:「走了,那我也該走了,」似自言自語,亦似做一個決定。
靜悄悄的,我無言以對,讓我說什麼呢?說什麼都怕是錯!
母親煞費苦心遮著,掩著,怎敵父親心中的那面明鏡,風雨夫妻幾十年,誰瞞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