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隨筆：紙醉金迷

應友人之邀，出席了一個飯局。席上，舊友新識頻頻舉杯，在酒杯不斷地上下運動中，兩瓶20年窖藏茅台很快被消滅了。中國名酒不僅和國外一樣有窖藏時間的長短之分，還有是否屬於在某某地方專供之別。不要以為酒桌上僅僅是在較量酒力，更多的是在較量財力和社會活動能力。如果中國人不好甩派頭，就不會有周久耕因為抽天價煙而天穿，最後丟官坐牢的故事了。

酒桌上，日新月異的菜肴就像日新月異的中國城市一樣，年年要有新花樣。如果城市沒有新花樣，父母官就搞不出動靜，就不會有政績。如果廚師沒有新花樣，高檔酒樓就不再高檔，就會被淘汰。如果說中國人沒有競爭能力就是冤枉了中國人了，中國的廚師絕對有競爭力，正宗的中國菜絕對是與日俱進的。不像洋中國菜，幾十年下來，還是一副雜碎面孔。在中國人聚集的唐人街稍微好一點，菜盆子上還能有鼻子有眼。幾年前一個出身川菜世家的，日本著名川菜連鎖店「四川飯店」的老闆陳建一，在日本出盡風頭，幾乎打遍日本無敵手。如果到了國內，一個省的擂台他也打不下來。草原上的馬為什麼厲害？是因為草原上的狼厲害，如果馬跑不快，必然會被狼吃掉。中國的廚師為什麼厲害？這是因為中國的吃客厲害，中國的美食家厲害。一批一批地吃，一桌一桌地吃；白天吃，晚上吃；私款吃，公款吃。吃到最後，就要挑著吃，就要變著法子吃。一人說好，能帶過去一幫；一幫人都說不好，那隻能等著關門大吉。酒桌是一個取之不盡的金礦，沒有兩把刷子，能挖這金礦？這是由自然淘汰法則決定的。不過所有這些漂亮菜肴背後那些看不見的部分，最好不要去想，只能眼不見為凈了。

這裡廢話講完，那邊東主也要結賬。如果想在社會上跑跑，在場面上做做人，不包括酒，每人500元到1000元的費用是逃不掉的。不過帳是結掉了，節目還沒完。酒桌上持續了二、三個小時之後，再好的菜，再好的酒，到了已經疲勞的舌頭上已經辨不出味道了。尤其眼前盆子堆滿，已無任何食慾，都想快快逃離已無任何吸引力的酒桌。加上酒力的作用，頭髮輕，眼發花，褪發軟，是時候了，該去另一個地方換換空氣。酒友們已經習慣成俗，再軟的腿也不會邁錯地方。

走進OK廳。當一群業餘歌舞高手癱倒在沙發上時，一群小姐已經一字排在面前。點上的小姐入座，沒有點上的小姐悻悻然離去。有人會說：離去很好呀! 為什麼要悻悻然呢？假如沒有被點上作陪在左右而不悻悻然者，就不會幹這工作了。即來之，則安之，來了就是為了賺錢。你看那個做東的老闆，那隻名牌包里都是鼓鼓的百元現金啊！現在無所謂地離去，等一會兒看到出來的小姐都是手握幾張百元大鈔，就不會感到無所謂了。假如天天如此，即使OK廳老闆不開口，你也只能自己走人。在一個紙醉金迷的世界里，無錢者永遠是一個弱者。

士別三年，需刮目相看。幾位老朋友舞步嫻熟，歌喉圓潤，稱得上沙場老將。一個人唱，幾對人舞。邊上的小姐也真忙，客人唱的時候要唱，客人跳的時候也要跳，客人停下來了，她們還要忙，開酒灌酒，這才是她們真正的工作，空酒瓶越多老闆給她們的獎勵也越多。男人就是這樣，在酒桌邊上時，已經婉拒再三；現在到了小姐邊上，酒量又上來了。

起源於日本的卡拉OK，在中國被發揚光大了。早年的日本男人為了不被鄰居笑話，不敢早回家，讓人覺得自己在外應酬多，在賺大錢，所以玩出了卡拉OK的花樣，目的是為了消磨時間。如今在中國，卡拉OK是屬於夜生活里的一檔子節目，就如去洗腳房和麻將館一樣。

中國人有什麼學不會的？就說那鋼管舞，二、三十年前，出國考察的代表團們，坐在迷迷糊糊的飛機座椅上就已開始痒痒著，一個是手上癢：老虎機；另一個是眼睛癢：脫衣舞。如今傳入中國沒多少年的鋼管舞，已經能玩得出神入化，可見變化之神速。如果要辦此類世界大賽，外國舞娘是絕對比不過中國舞娘的。腳掛在鋼管上轉上幾圈，只要有幾年雜技團的功底的人都會轉。一旦這行當也玩出口，洋人的失業率又要提高了。

時間真快，已近午夜時分，OK結束，東主在把手上的百元人民幣象發牌一樣地塞在OK小姐的手上。所有出門的人並沒有走向自己的汽車，因為就在馬路的對面還有一檔節目在等我們。不夜城裡只有耗子睡得最早。

對面歌廳的歌聲已經飄過來了。筆者也知道那裡還有不少500元或1000元一隻的花籃在等著邁進門檻的客人去認購。那些花籃是要獻給台上獻唱的「天涯歌女」的。

台上的司儀已經在開發剛剛進來的人的口袋了：「為了表示對剛剛入座的尊貴的客人的歡迎，我們的台柱，玫瑰小姐特意獻上一曲。。。」

動聽的歌聲飄過來，我們的東主已經在把買花籃的人民幣遞了過去。如果上十個歌手，我們的東主要做十次相同的動作。上面的司儀會回報更多的甜言蜜語：「某某包廂500元」，「某某包廂1000元」，「2000元，感謝某某包廂的慷慨先生」，司儀不失時機地誘發著面子間的戰爭。。。

面子的戰爭才剛剛開始，紙醉金迷才剛剛開始，不過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我拿過一瓶酒，讓陪在邊上的小姐自便。自己貓在一邊，裹著歌聲打起了盹，因為我不想過多地透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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