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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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花里長出的新天地

作者：十里荷於 2009-8-7 12:32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白話今昔（散文）|通用分類:其它日誌|已有10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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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花里長出的新天地

十里荷

那年搬家，正是7月，奼紫嫣紅的盛開季節，我的花園一如既往地美麗著，在花池裡勞作，出力流汗腰酸背痛滿手泥濘的辛苦都在花朵張開的笑臉里得到了回報。要和那些鮮花說bye-bye，和當媽的要扔了孩子一樣，痛苦。雖然不好意思人去花移把它們一同搬走留給新主人一片空園，終究割捨不下自己的孩子。苦思冥想選了折中的辦法把幾樣壯碩的多年生植物分枝，帶走一些，讓舊花入新土，歲歲發新芽，好看著孩子的生命在眼皮下繁衍生息。

秋去春來，幾年倏忽而逝，種在新家的舊花果然不負我望，枝枝杈杈茂盛起來，滿園春色從5月春暖花開一直持續到11月寒風瑟瑟。

表現最好的一棵是最容易養的Hosta，這花是當年一個白人老太為了感謝國慶節我在她腳趾甲上手繪的完美圖案而贈送給我的禮物，當時連同花盆包在一個透明玻璃紙里很高貴很精緻地進入我的花園。玻璃紙里那個小小的baby植物，只有可數的六七片葉子，淡綠色的葉片被白色的邊圈著，好象那白色成心要管住那綠色不讓它流出來，片片的鮮嫩，美麗得讓人有親吻的衝動。就是當年這麼個小baby，現在已經成了我門前花壇里的壽星佬，家族興旺，子子孫孫分出的孩子加起來有七顆之多，遠遠開車轉進我們街圈，就看見它們挺直身板在我門前列隊，大大的白邊綠葉張揚地層層展開，每株都挺出高傲的幾枝花莖，原本最普通易活的植物，硬硬地長出一副副雍容高貴的尊容來。

我於是常常因了它們這幾顆倔強的生命而心生感慨，看啊，索要最少的照料，給出最多的繁殖，要求最少的營養，長出碩壯的葉片，一種善於付出、羞於得到的生命，在貧瘠乾旱里仍可頑強健壯，Hosta，平凡而偉大的植物啊。

對這些養了多年的植物，我心懷人類的感情由來已久。清晨出門問早安今天愉快，晚上進門道晚安做好夢，澆水時說你們好好喝飽肚長身體，施肥時念叨你們長綠葉多開花，剪枝分芽時話最多，先安慰說短痛是為長好，再鼓勵說讓你的孩子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吧，最後來個士氣昂揚的，未來在你身上也在你孩子們的身上。

然後一鏟下去，聽著咔嚓一聲根莖的斷裂，顫顫抖抖的一顆心舔抹著蒼白裸露的斷根新茬，愛憐就揣在懷裡端在手上，直到新分出的植物落地為營，在厚肥沃土的包裹中穩妥安家，水也滋滋潤潤地澆過了，才悠悠地呼出一口氣來，心咣當穩穩地落回心裡。這份細心、關心、小心、耐心，怕是只有給孩子餵過奶把過尿的媽媽才會明白。

我的舊花養在新土裡的故事還有很多，成功的失敗的、簡單的曲折的，和他們開出的花朵一樣五顏六色。在一年又一年的日新月異中，最容易看到時間的魔力與四季周而復始的奇迹。這種多年生植物每年長出的新天地是無論如何無法在當年生植物的奼紫嫣紅里品味得到的，所以無論我的當年生花朵怎樣嬌艷搶眼，這些舊花的根在我心中的花園裡總是越扎越深，眼裡的天地於是天天都是新鮮茁壯，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