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已是80多歲的老人了。我和老人住在同一個小城裡,相隔不過幾百米,但卻很少回家。有時,偶爾回趟家,也是風風火火的。講不了幾句話,手機響了。對著手機,一陣嘰里呱啦,總是很忙的樣子。轉身,就又走開了。
每次,兩位老人看到我回家,好像總有許多事要問,而我總是三言兩語給打發了。老人還是像有什麼不放心似的,但看到我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又有一種怯怯的表情,好像生怕打攪了我。
不經意地發現,每次回家,家裡的大門總是打開了一半。我根本不用去敲門,只需將門輕輕一推,就進了屋。
這樣的事,遇到的次數多了,我就疑惑地問道,大門怎麼總沒關好?我每次回來,都發現你們的大門是開的。
兩位老人聽了,相視一笑,說道,沒關係,這門是剛打開,你就來了。
一次,我騎車順便到父母家。把車停好,下意識地把頭一抬,頓時,一下子愣住了。只見樓上的窗戶上,緊緊貼著父母的兩張臉。這是兩張什麼樣的臉啊:蒼老、憔悴,花白的頭髮,臉上布滿了皺紋。這兩張臉緊緊地貼在窗戶上,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
心想,他們在看什麼呢?忽然,發現母親的臉不見了,只剩下父親一張孤單的臉。但這張臉有了笑容,這笑容像綻放的菊花,貼在窗戶上。
我上了樓,正要敲門,發現門已開了一條縫隙。我推開門,只見兩位老人正站在客廳里看著我笑哩。
我說,剛才你們在窗戶上往外看什麼呢?
父親一愣,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看到了?我們這是在看你哩!
什麼?看我幹什麼?我疑惑地問道。
看你來了,我們好給你開門啊,這樣,你就可以多待會了。母親一臉笑容地望著我說。
我一下子愣在那裡。原來,兩位老人為了能讓我和他們多待會兒,多說幾句話,每天就這樣眼巴巴地望著窗外,渴望看到他們兒子的身影,一旦看到了,就會用最快的速度去開門,這樣就能省下一點時間。
想到這兒,我的眼睛有些濕潤。我扭過頭,將手伸進口袋,把手機悄悄地關上。然後,拉過一條凳子坐了下來。
母親站在一邊,有種怯怯的樣子,說道,你要有事就去辦吧,不要耽誤了你的事。我笑道,今天我真是一點事也沒有,就是專門過來多坐會兒。
父親聽了,滿臉興奮地說道,真的嗎?那就多坐會兒。
一眨眼,老父竟顫巍巍地給我泡了一杯茶。兩位老人也就勢坐了下來,圍攏在我身邊。
和兩位老人說著話,拉起了家長里短。說到我小時候調皮、不聽話,父親使勁打我屁股的事。兩位老人開心地笑了,還笑出了眼淚。母親不停地揩拭著眼角,嗔怪父親下手太重。父親咧著沒牙的嘴,呵呵地憨笑著。冷清的屋子,一下子有了明媚,有了溫暖的感覺。
這麼多年,我一直以忙為借口,總不願在父母家多坐會兒。而兩位老人,卻每天眼巴巴地將臉貼在窗戶上,望著窗外。那是一種多麼漫長,甚至是無望地等待啊!他們這是在等什麼?等愛!對,他們是在等愛。等來自兒女的愛、兒女的情、兒女的暖。有愛的生活,才會是溫馨的、明媚的、旖旎的。想到這兒,我的心頓時濡濕了,眼前變得一片矇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