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還轉著彎罵人吶,」我禁不住笑出聲了,低著頭看著她。
阿雲把身子自然地靠得更緊,輕聲得幾乎聽不見的嘟噥了一句:「那不是貶義的。」
「你喜歡花嗎?」,走著走著,她突然問了一句。
醫院的路徑有著各種的花與灌木,而我對花似乎一向沒有怎麼留意過。
「喜歡,」我點了點頭,「但我認識的不多,喜歡的更不多。」
「你喜歡桃花嗎?」
「不喜歡,但……,偶然喜歡。」
「這不很矛盾嗎?」思索了十幾秒鐘她才接上這麼一句。
「你為什麼喜歡桃花?」我問她了。
「因為她象徵著春天,而春天是萬物蘇醒的季節,」停了一下,她又繼續:「這個時候人們都比較有生氣,更重要的,那是新一年的開始。」
「小妮子似乎在熱戀中,」我察覺到了,「那是誰呢?」
「你老公幹哪一行的?」我直接一句。這年頭她們都這樣稱呼男朋友。
「他還在念書,念第二個學位,」她把頭轉向我,「他出國了。」
「他很快就念完回來與你結婚,是嗎?」我的聲音帶著自己才能感覺到的顫抖。
「我們在一起差不多兩年。他堅持要出國,而我不願意,我沒有勸他不走。男人么,可以讓女人等待,但不可以為女人放棄自己的信仰。」
阿雲顯得很冷靜,我卻感覺到她在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不應該有太大的衝突啊,你這不是在等他么?」
「他不知道我在等他,他出國前我們吵了一次。第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他不要走,說要走一起走,要不寧願留下不走。可我深深知道,他會一輩子後悔的。勸他走,我們爭吵得厲害,最後他還是走了。走之前我們決定分手,我提的建議,他同意了。那次之後我們通話不多,我沒說要等他,他也不知道我在等。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在等他。」 阿雲喘了口氣。
「該你了,」她盯著我,「你為什麼不喜歡桃花?」
「桃花的生命短,人們總喜歡把它們砍回去放大花瓶里,過了元宵就丟棄了。為什麼人們不能到桃園裡欣賞,讓它們活在它們的國度不好么?」深呼吸一下,我繼續說:「我喜歡水仙與蘭花,水仙花不鮮艷,而我喜歡的正是這一點。蘭花可以開放很久,那矜持的樣子不變。還有,水仙和蘭花都可以原棵留在盆里生長,不至斷臂。」
「什麼斷臂?」她露出疑惑。
剛好有張長椅,我們坐下了。
「當年燕太子丹宴請荊軻,好酒連灌。荊軻目不轉睛地盯著一舞娘,太子丹跟他說話也全然聽不見。等太子丹拍他肩膀他才回過頭來,搖頭不已地嘟噥:『那手臂真美!』太子丹問:『你願意得到此手臂么?』荊軻口水都快要掉了。『如能擁有這雙手臂,願折壽十年。』誰知才過一會,太子丹派人送給荊軻一長盒子,打開看時,裡面整齊地放著的正是那美女子的那雙手臂。」
「呵,」阿雲打了個哆嗦,「那手臂被砍了下來?」
「對。」
「古人真的這麼殘忍嗎?」
「人們到如今不也在砍折喜歡的花草么?」
「這是你給自己找的不送花的歪理。」她把我的手使勁地捏了一下,身子卻往我懷裡圈卷。
就這樣,我們無聲地呆了不知多久,直到忽然感覺到她顫動了一下。
「你會著涼的,」我搓了搓她的手,「我們回去吧。」
漫步回去的草徑上,阿雲緊緊地依偎著我,而我也希望那草徑是無盡頭的
病房樓前,我們對立著。「進去吧,怕你著涼。」我不情願地開了口。
她伸出雙臂,我連忙地抱著她。嘴巴在她的頭印了一下,我把自己的唇慢慢往下移。猛然地,她把我推開。
「我不能!」她的聲調儘管很低,卻是決然的。
「晚安,」進樓之前她丟了一句,把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我留在外面。
(未完)
sissycampbell: 我就喜歡山野里,草地上的花。無論在樹上的,還是小野花讓她們自由生長,有多好!就像我們喜歡自由一樣。。。欣賞文筆,文中對話細膩,人物心理活動描述的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