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爺爺凍死了

        莉莉的爺爺凍死了，《人民日報》發了消息。在一塊比麻將牌大比火柴盒小的區域表述如下：「中國著名的XX專家，一級教授 XXX先生因病於XX年X月X日X時在京逝世。」。中國有十三億人口，有幾個能在《人民日報》上佔到比麻將牌大的地方出訃告？沒幾個，真的沒幾個，所以說政府對他還是很厚的。

        其實莉莉的爺爺真實的死因要歸罪於電業局。莉莉的爺爺死前一個多星期，北京有一次停電，使他們住的筒子樓的供暖停止了。那次是奶奶感冒了，後來轉肺炎，最後心臟衰竭，就那麼走了。想不到一個星期後北京又停了一次電，筒子樓又停了暖氣，她爺爺跟奶奶一模一樣：先是感冒了，後轉肺炎，最後心臟衰竭。八十多歲的人了，扛得住北京冬天的凍嗎？可跟電業局又有什麼官司可打？二十幾年前現實情況就那樣嚒。說莉莉的爺爺是「凍死的」是筆者的說法，這樣說不但直接而且真實。可能有人是不高興這種說法的，但筆者「文責自負」，你愛高興不高興去。

       《人民日報》都發了莉莉的爺爺逝世的消息，想來莉莉的爺爺一定不是「平頭百姓」？其實老爺子是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只是人生經歷豐富一點而已。莉莉的爺爺和周樹人是日本仙台醫專的同學，人家周樹人變成了魯迅，魯迅的文章解放後進了教科書，過了半個世紀又出了教科書，很有點滄桑哈。這有點說遠了，我是講莉莉的爺爺按現今時髦的講法也是「海歸」，只是資格老了點，是祖宗級的海歸吧。

          莉莉的爺爺歸國后，學而致用一直做具體工作，有不少「中國第一」的成就。後來就做了舊政府的「衛生部次長」(現在叫「衛生部副部長」），臨解放時他是國際衛生組織的中國代表。是周恩來的一封信，叫他回來參加「百廢待興」的建設，他歷經艱險毅然決然地回國了，就留在上海辦教育，培養醫學人才，是國家一級教授。後來中央有指示，一級教授都去北京，莉莉的爺爺就去了北京，分配當北京XX大學的XXXX系主任，一直到「文革」就成了「反動學術權威」了。

         幸運的是莉莉的爺爺沒有被打成「美蔣特務」，但作為 「反動學術權威」被掃地出門趕出了XXXX系，也被從教授樓趕到了筒子樓的一個小房間。打那以後就沒有再給他工作，老人家自覺革命，就到圖書館背一網兜外文資料回來翻譯，他可精通八國語言啊！一呆十幾年，人也老了，腿腳也不靈了，筒子樓沒有電梯，他漸漸下樓次數就少了，終年吃麵包和罐頭，鄰居能帶一把青菜，幾個黃瓜西紅柿給他們，就要燒高香了，那時蔬菜也不是隨便買的啊！

         莉莉的LG也是大學教師，在廣闊天地時就入了黨，家裡都是知道的。他們結婚時到北京看望爺爺，爺爺拉著莉莉LG的手說：「黨啊，我回來是要工作的啊！」。莉莉的LG是個實在人，爺爺的請求讓他心如刀絞！說莉莉的爺爺是「精英」就太恰如其分了，可他為什麼就出不了「筒子樓」？莉莉的LG去找了有關領導，答覆是：原來他們住房裡還有人住著，現在暫時沒有地方搬。那麼那個住著的人是誰呢？當年把老爺子掃地出門的造反派！仁慈啊，我們的黨那時真仁慈啊！

         本山大叔講「不差錢」，莉莉的爺爺其實是「不差房」的！他在南京就有一棟自己的別墅，以前叫「洋房」。因為一直在上海和北京工作，房子就請一個保姆看著。後來有關方面看上這棟洋房，就去「收」，保姆經不起「工作」，就寫信問老爺子怎麼辦？莉莉的爺爺就回答：「讓他們收去吧。」。為了讓老爺子能下得筒子樓，莉莉的LG給南京有關方面寫了信，想為老爺子要回自己的房子。回答是：「是黨的知識分子政策感召了XXX先生，他已把房子贈送給國家。」。莉莉LG是黨員，他能懷疑黨的知識分子政策的勝利嗎？莉莉的爺爺還得住在筒子樓里！

         黨終於想起了莉莉的爺爺。北京那「幾報一刊」輪流採訪了他，他要工作的願望就快實現了！他向記者表示，世界很多頂級醫學院院長我都認識，讓我去遊說，爭取多點留學生獎學金，讓更多的人才出國深造。對他來說是何等激動的時刻啊。

       第二天就有了腦溢血癥狀，好在兒女都是名醫，給救治了。後來，工作的事兒就擱下了，直到他去世。這次因為奶奶先去世了，沒有人給報病情，就那麼一凍凍病了，就死了，是凍死的。

        莉莉的爺爺歸來是為了報效國家的。他們那輩人都是有信仰的，有思想的，為了救國是不惜個人代價的，凡自己做的決定是不會反悔的，他至死對黨對國沒有半句怨言，但他的一生就在筒子樓里這樣結束了。

        這就是真實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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