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昨日留洋打工 今朝出國旅遊 無限感慨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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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兩個國家有著截然不同的歷史,兩種不同的制度,兩種涇渭分明的文化,兩樣完全不同的發展軌跡和發展模式。我和我的這代人見證了中國的失敗和成功,也見證了美國的成功和失敗,更見證了超越了時空的、孕育著成功和失敗的幾代人和隱藏在人身後的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我相信,沒有一種制度是萬能的,也沒有一種文化是常勝將軍。只有人,一個充滿著創造力和同情心的群體,才是永遠成功的保證。】
我的這位朋友算是個老海歸了,他公派出國那會兒,國門剛打開不久,我們那時可羨慕他了。前不久,他功成名就之際,於20年後又一次自費來到美國轉悠了一趟,我們還是羨慕他。下面是他的言論總結。
1985年,我費了九牛二虎的勁搞到一個和國外聯合培養博士的名額。美方的老闆是位美籍華人,相當摳門,年工資才給了$7000。7000美元對當時的窮學生來說是個不小的數字,但這點錢連當時能通過簽證的最低要求都達不到。我第一次去美國大使館,剛進去不久就被中國的一位代辦打發回家了。她說:「你的錢不夠。」就這樣,我連簽證官的面也沒見著,好不喪氣。好在是聯合培養,可以在單位開個證明騙騙老美。所以,我回去后找校長出具了一份國內收入的證明,勉強湊到$12,000,第二次簽證總算如願以償。
那個時候出國的意義和現在可是有著天壤之別,能搞到一張留美簽證,誰不神氣十足,走路腳底都能生風啊?不過那時人還是比較單純的,唯一的願望是出國混點名堂,回來搞齊八大件。
出國帶什麼呢,一套西服和一雙亮皮鞋,一個領帶,幾件白襯衫不能少。那個時候要買齊這些可不那麼容易,除了百貨大樓沒別的地方可去。百貨大樓沒有合適的,你也只能湊合著買一套least incompatible 的西服了,沒什麼選擇。我的身段不算標準身材,因而,比較苦惱。不過,到美國才發現,這些正式服裝像我們這些打工的根本就用不著。我記得好像兩年才穿過一次,而且不是一定非穿不可。
除了穿的,剩下要帶的就是一些常用藥、茶葉、菜刀、炒鍋等一些中國人不能沒有的東西,以及一些日用品、消耗品諸如牙刷、牙膏、香皂、毛巾、理髮剪刀等。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能帶就帶,省下美元是最終目標。寒磣不是?這都是歷史的產物,時代的產物。
出國最大的開銷無疑是機票。記得當時國外航空公司要$600-700,中國民航要¥4000-5000,我自己不可能買得起,只好讓美國老闆買,然後從工資里還。就這樣,還沒攢錢,先欠了一屁股債。
來到美國與另外一位中國留學生合租一套one-bed room的公寓,一人睡卧室,一人住客廳。冬天冰天雪地零下10度我們不開暖氣,夏天驕陽似火100度以上我們不吹冷氣,樂在其中。我們每天真正的兩點一線,生活簡單,倒也無憂無慮。周末偶爾逛逛yard sale買回一台舊電視和一台舊錄像機,便成為我們精神生活的支柱。有時,好心的老華僑會給我們拿來一些他們看剩下來的《世界日報》,我們如獲至寶,孜孜不倦的學習。當時我就有個夢想,將來有一天,自己如果能在美國有錢了,一定要訂閱一份《世界日報》。從看《人民日報》到看《世界日報》,那可是人生的重大轉折,簡直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這兩年在美國,我沒下過一次餐館,沒看過一次電影,沒去過一次酒吧,甚至連McDonald的漢堡包、炸土豆條、肯德基的炸雞也沒嘗過。你說寒酸不寒酸?
那次出國最大的感觸有三點:第一,美國的百貨商店、超級市場、購物中心盡顯資本主義的繁榮和腐朽;第二,美國的汽車、馬路、公園突出現代文明社會的秩序;第三,美國的教堂、辦公室、實驗室展現這個年輕帝國昂揚的精神風貌。我承認,我當時對美國的了解是膚淺的,我也是一個虔誠的崇美分子。話說回來,面對那時中美之間的巨大反差,不崇美豈不是件怪事?
我在兩年後按期回國,後來得到了單位的重用,負責一個大項目的科研,也搞出了一點名堂。不知道是不是受到2年美國生活的影響,還是受到後來的政治運動的左右,我在90年代初,決定下海搞自己的公司。由於趕上中國的大好形勢,我的公司益績不俗,在自己的領域佔有一席之地。
成功之餘我想起了舊日的往事,想起了我不曾仔細端詳過的美國,也想起了在美國當窮人、當打工仔的經歷。誰能說不是那段經歷造就了我?當中國強大的時候,當中國人民按計劃甚至超前進入小康社會的時候,我更加想來美國看看,非常好奇的是,這二十年來,美國到底做了什麼?我這是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衣錦還鄉」?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這次走訪了東西海岸的幾個具有代表性的城市,很失望,也很欣慰,很失落,也很滿足。
過去20年裡,中國經歷了一次大的嬗變。可以說除了文物古迹以外,所有地上的景觀都至少換新一次,有的地方拆了建,建了拆,不只一次了。第二次來美國最大的感受是,這裡20年基本沒變。我以前住過的和生活過的地方還是老樣子,雖然人已換了好幾岔。有人甚至告訴我,這裡50年都沒太變。這也難怪很多最近從中國來美國的同胞都譏笑美國這些大中城市活像農村。如果你拿現在的美國和20年或50年前的任何國家相比還算是很先進的。公道點說,美國的整體外觀雖然沒有多大變化,但其內部設施一直都在更新,很多美國人住的房子年頭超過30年,仍然具備所有現代化的裝置。
同樣地,過去的20年、30年,乃至60年、100年,中國人也不斷地經歷著巨變,從封建王朝到軍閥混戰,從民國到新中國,再從文革到改革開放,中國人、中國人的思想都經受著一次又一次的洗禮。改革開放后這30年變化尤其大,一是信仰出現危機,二是出現前所未有的拜金大潮,三是前赴後繼的腐敗之風,四是愈演愈烈的性開放、性交易。
相對來說,美國人在過去100年裡思想深處沒有太多的變化,對很多人來說,不管你信什麼上帝,每個星期天去教堂和寺廟做禮拜一直是生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他們崇尚資本主義這一套規則,雖然錢在人們心目中有著神聖的地位,但公然非法撈錢的還算罕見。美國的性開放是鬧得最早的,但他們的地下性交易目前似乎遠遠落後於中國。
2004年杜蕾斯全球性調查報告向社會發布。引人注目的是報告中顯示中國人的平均性伴侶數最多,為19.3人,遠遠高於全球的平均數10.5人。雖然對這個數字我們不能迷信,但也至少能說明一點,即中國人在性關係的開放程度已經接近最開放的西方國家。
以前我們經常批評嘲笑美國等西方國家離婚率高家庭不穩定,如今,中國的很多大城市也有趕超的苗頭。20世紀70年代末以來,中國的離婚率持續上升。離婚水平已超過鄰國日本和韓國。進入新世紀以來,特別是2003年《婚姻登記條例》頒布以來,中國離婚數量持續走高,離婚的絕對數量大幅度增加,很多大城市的離結率已超過發達國家的水平。
雖然我們在國內常常受到教育說美國人不重視家庭,可我那些真正生活在美國的朋友對我說,他們的感受和中國宣傳的不一樣。在美國你會看到老夫老妻一起跑步;你會看到以家庭為單位拉家帶口的去旅行;很多白領員工辦公室擺的全是家人照片;在NBA、足球和棒球場館,半數是家長領著孩子一起當球迷;中學的體育比賽就更熱鬧了,看台上坐滿了家長,這種現象在中國很難得見到,或者根本就沒有。中國人的絕大多數活動都是以工作單位為中心,而不是以家庭為中心。由於這種社會習慣,家庭這個最重要的社會因素被肢解,代之以男男女女以自己工作單位為中心的交際圈,成就了某些人打情罵俏、偷雞摸狗的願望。這樣做的直接後果是,晚餐的飯桌上見不到男主人,妻子的身旁少了丈夫,兒子(女兒)面前缺了父親。從這一點上說,中國社會的不穩定性正在增加,尤其是對那些90后甚至新世紀的出生的孩子,中國的傳統價值體系可能將沒有市場。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美國這20年的發展實在是不敢讓人恭維,從物價和工資的對比來講,很多人的生活水平實際上下降了。我以前每年7000美元,房租只要$100,雞蛋60cents一打,雞腿才30cents 一磅。要按現在的物價,我那時的7000美元可相當於現在的3萬多,而且也不用交個人所得稅,這樣的收入對一個人來說,地道的中產階級了。
中國給我的印象是國強民不富,但至少國家有錢,想幹什麼不差錢,像奧運這樣的大工程,說上就能上,像上海浦東、深圳珠海等等都可以在一夜間從鄉村走向城市。美國給我的印象是國不強民也不富。說她國不強,可能也有些委屈她,因為這個國家在外駐軍、對外援助、核武貯備均為世界第一。然而,政府根本沒有錢來將破舊的城市加以改造。像洛杉磯、底特律等大城市的市中心至今仍留有20年前、40年前暴亂的傷痕;新奧而良的重建似乎也只停留在口頭上。政府每年的巨額稅收和龐大的開支不知都花到哪兒去了。美國的財富似乎有越來越向富人集中的傾向,中產階級越來越小,窮人越來越多,原來的窮人更窮。
我這次是以一種成功者的姿態重遊美國,可以說,現在中國很多人都有和我一樣的心態。30年前,我們以謙卑的態度,以小學生的態度來美國學習成功的經驗。30年後,我們的成績讓美國人咋舌。20年前,我像一個農民工進城一樣仰望美國,自己顯得那麼渺小和微不足道。20年後美國在我眼裡不再像先前那樣神秘和高不可攀。問題是,美國還是以前的美國,所不同的是我自己變了。我一再問自己也問別人:我們是不是所謂的暴發戶?自己的成功有多少是出於偶然?我們的奇迹能否持久?
如果說美國之舟擱淺的原因之一是他們的貧富差距拉的太大,那麼,中國的航船是否也正在朝這個方向快速行駛?中國的中產階級還非常弱小,以後的問題是會不會比美國還要嚴重?美國人的信仰自由一直是他們津津樂道的,問題是美國人在過去的30年裡,信仰也開始衰落,年輕人沒有理想,背叛信仰,他們熱衷於性解放的遊戲、沉溺於黃色、暴力、毒品。這些惡習像毒瘤一樣吞噬著社會的和諧,也吞噬著個體的創造力。
那麼,中國的年輕人比美國好多少?他們對中國傳統價值的背叛、他們玩世不恭的態度、以及他們對金錢和權力的過度崇拜是否將會導致中國社會不久將來的重大危機?
中美兩個國家有著截然不同的歷史,兩種不同的制度,兩種涇渭分明的文化,兩樣完全不同的發展軌跡和發展模式。我和我的這代人見證了中國的失敗和成功,也見證了美國的成功和失敗,更見證了超越了時空的、孕育著成功和失敗的幾代人和隱藏在人身後的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我相信,沒有一種制度是萬能的,也沒有一種文化是常勝將軍,只有人,一個充滿著創造力和同情心的群體,才是永遠成功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