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蕉者何馥遠香,金山人也,號旭如,又署復翁、復生、濟廬,別署雲間居士、仇紙恩墨廢寢忘食人等。自許詩第一,書第二,畫第三。善畫蘭,在上世紀之三四十年代﹐他和徐悲鴻、鄧散木被稱為「藝壇三傑」,且有「白蕉蘭﹑(申)石伽竹﹑(高)野侯梅」三絕之譽。白蕉作畫惟蘭,卻是深見工夫的,當時人評價也很高。謝稚柳說:「雲間白蕉寫蘭,不獨得筆墨之妙﹐為花傳神﹐尤為前之作者所未有」。「以書法寫蘭﹐粉蝶翠荷﹐不入前人一筆。」 沈禹鍾說:「(白蕉)書法逼二王﹐畫蘭也無敵。」 唐雲說:「萬派歸宗漾酒瓢﹐許誰共論醉良宵﹔憑他筆挾東風轉﹐驚倒揚州鄭板橋。」
白蕉的蘭花,題繪皆堪品味,故一生中屢次書寫自己題蘭的文字。白蕉諸藝,以書法最高,在魏晉唐宋間用功,尤其致力於晉人,晚年還受到日人藤原行成的影響。從其代表作《蘭題雜存長卷》、《雜書題蘭舊句》、《自書詩卷》看,他的書法,的確是得到了晉人的神髓。白蕉於1963年寫下《蘭題雜存長卷》(時間尚存疑)和行草手卷《雜書題寫蘭舊句》。沙孟海《白蕉蘭題雜存卷跋》:「白蕉先生題蘭雜稿長卷,行草相間,寢饋山陰,深見功夫。造次顛沛,馳不失范。三百年來能為此者寥寥數人。」 今選幾葉,與諸友共賞。
《蘭題雜存》釋文
朱注離騷,蘭分今古,啟後人聚訟,然考亭又有五言蘭花詩云:『今花得古名,旖旎香更好,適意欲忘言,塵編詎能考。』則其今古之說有自疑也,為之一噱。
花易葉難,筆易墨難,形易韻難,勢易時難。勢在不疾而速,則得筆;時在不濕而潤,則得墨;形在無意矜持,而姿態橫生則韻全。
復翁自道甘苦之言如是云云。
執高腕靈,掌虛指活,筆有輕重,力無不均。四語自謂頗盡撇葉之秘。
或問寫蘭如何乃佳,雲間曰:先不問佳,曰:既若能矣,於昔賢宜安,從曰:古人何所師?曰:如何得神,曰:行所無事。
蕙一箭數花,出梗之法,昔人多順出,總不得力,花多時,看去尤支撐不住,不如逆入用筆作頓勢,全得茁壯之天然也。
意在筆先者,不在臨事,臨事之意,必然失勢。
組織經營,忌見匠氣,刻意求工之後索解筌蹄,則得之矣。
出葉,筆勢不可□(按:不知何字,可能為盎?),初學患在用(筆)力太過,藝事含蓄便是凝練,不獨寫蘭為然。
風晴雨露,花葉姿態,變化多矣!然一筆不合,全紙皆廢,此一筆恰是第一筆。
寫蘭初患根把太散,進一步又患太緊,但宜多觀察,弗離自然,是處是創造,是處是自然,排疊聯比,高低齊同,老幼不分,此開花之患。
憶兒時臨池之餘,初學寫蘭,不似,乃以素紙張壁,打燈取影,在燈轉盆移花動葉披中手忙(忙)腳亂光景,茲四十年矣!轉覺影淡鉛濃中討消息,正復不可菲也。
香不在近而在遠,風不在大而在細,心不(按:從文意看,此處當有一「在」字)收而在放,手不在緩而在信,勢不在正而在險。
花葉俱不在多而在神。
不宜不看,不好不談,不可不想,不能不畫,此亦奪關斬將之意,道與有情人一一點頭。
蔥亦有蘭,別是一種草木,寫山蘭不妙而有韭菜面孔,不知短不能長,瘦可轉肥也,一噱。
此寫風蘭,不在平地。
花開正面不曾難,葉向君前未易安,側勢千年餘一筆,漫從驚(按:當為「經」字)驗得新觀。
風蘭未易雨蘭難,晴露之間別變端,胸次從知有天地,手中氣候復堪看。
舌短為貴。
非溫室中物,有溫室之事,愛之者勞,觀之者逸。一看可喜之外,具風和日麗之觀,群情所可,蘭意亦笑。
生平多嗜此,愛不徐(按,或當為俗),長葉蘆頭見油然之色,宜有一萬萬盆,足天下鼻觀。
花香原要大家聞,寒暑經心亦足論,塊壘笑他腸內大,畫成卻說打烏盆。烏盆有價何妨打,赤箭無言本自芳,十字街頭看笑靨,賣花人去是空筐。
復翁兩絕句,正恨濰縣先生不生綠化香花之今日也。
落山新花昨入盆,細香在室宅外聞,賞花莫忘養花人,尋花更有翻山人,為君送香入城去,此意比花誰有情?
沒有什麼高不可攀,莫說得她奇奇怪怪,送給你一陣香風,可有助於你思想生產。
(?)她頭上看何人?默(點?)爾之後,忽思握管迴環,具疾風迅雷之勢,不禁騰擲叫呼,吾女前男聞聲自隔室來,睹狀大笑,阿父撇蘭,為何若此?惜哉!吾女年稚,蠶桑雨蕉之聲,尚待知之也(七月三日夜並記)
資料節選自網易蒼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