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創於 搜狐 【丹奇之約】
http://q.sohu.com/forum/7/topic/49371013?success=pst
戰後60年來,二戰戰敗國德國對這人類歷史上最黑暗的一頁,進行了全面和深刻的反省。
《Das
Boot》《潛艇》 (導演沃爾夫岡
彼德森)是八十年代初德國為數不多膾炙人口的反戰爭題材影片,影片一經公映,獲1983年第55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導演,改編,攝影等6項奧斯卡獎重要提
名,和1982金球獎最佳外語片提名,以及英國電影電視藝術學院大獎提名。
《潛艇》根據作家洛•布赫海姆1973年發表的同名暢銷小說改編。他曾在二戰期間擔任海軍軍事記者,其親身經歷更增強了作品的傳奇色彩。
《96號潛艇》很少有戰火交加的血腥畫面。和一般戰爭片不同,既沒有對正義的謳歌,亦沒有對邪惡的譴責。影片以納粹德國海軍96號潛艇官兵為創作核心,一般意義上的狼群中一元,以他們的命運遭遇烘托出戰爭製造的悲劇。
如
果說把普普通通的電影《Waterloo Bridge》「滑鐵盧橋「 意譯成迴腸盪氣的《魂斷藍橋》,是翻譯上經典的話,那麼國內把《Das
Boot 》引伸為《從海底出擊》,或《 潛艇風暴》,則和創作本意完全南轅北轍。不如直接翻譯成《潛艇》,或《96號潛艇》。
汗流滿面,鬍子拉碴的潛艇官兵,忽明忽暗的燈光里那驚恐萬丈的眼神,歇斯底里叫聲,轟鳴的機器聲和艦長陰沉冷靜的命令貫穿了整個影片。
全
片最濃墨重彩著意刻劃的,莫過於艦長。在岸上,醉醺醺的水兵在他的賓士車上撒尿,被同行的軍官斥責為「豬玀兵「
。艦長一笑置之,戲成為「手下消防演習」 。大難臨頭之際,他極平靜的一句話,「安靜,保持安靜,夥計們,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嗎「
把這幫已經魂飛魄散的「豬玀兵「 又變成了真正的的勇士。
慶 功酒會上喝得酩酊大醉的艦長大喊警報,絲毫不引人注目的電話鈴刺激了他的神經,驟然之間,他又控制住情緒。這一安排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他時時刻刻作為艦長的責任,一刻不得安寧的焦躁,功勛背後的無限精神壓力。
各位女士如果有空,不妨看看這位艦長,充滿雄性魅力,不愧為男人中的男人。
戰
斗中,潛艇為躲避敵方艦艇的深水炸彈攻擊,失控跌入海底時。其他系統相繼失靈,刻度盤的指針, 卻還在不屈不撓地工作,準確地指向一個死亡數字,「280米「,三倍於設計極限90米,實在是上帝的造化。潛艇外殼因水壓而發出的吱吱嘎
嘎聲,像利刃般撕扯將士隨時崩潰或已經崩潰的神經。所有的目光痙攣地死盯著艙頂。。。。。。
突然間,壓力迫使潛艇內部管路閥門四處崩裂,洶湧冰冷的海水把這些靈魂上早已上了天堂的死鬼,以一種殘暴的方式又重新拉回人間。
每次躲過死亡威脅的淚水與歡呼,無非是迎接下一個催命時刻。在黑幽幽的海底,除了這一層『金屬外殼』的保護,他們無處可逃,海底就是他們宿命。
回歸自然之後的生命,卻再也不會屬於他們自己。
當潛艇躍出水面,海,變得如此溫柔恬靜,一抹紅霞蕩漾在碧波之上,迤邐萬千。微清新的海風迎面拂來,帶著淡淡的激情,奔向遠方。
但這風光無限的的世界,對他們只是短暫的一瞬間。
看完這部三個小時影片的人,都不約而同感到沉悶,壓抑,好像永不會結束。也許這就是導演的本意,以令人窒息的形式表現出人在煎熬中求生,那種與生俱來的的恐懼。
在影片和其他塑造英雄,為完成使命而出擊同類潛艇片相比,《96號潛艇》的歷史深度在於,記述了人在周而復始的絕望中走向覆滅的心理歷程。
更多的思考空間則留給了觀眾。
縱觀西方近三,四十年來的反戰片, 七十年代的《現代啟示錄》已經融入了戰爭對人性異化的反思。
八十年代中後期兩部反戰扛鼎之作《生逢七月四日》,野戰排》 (導演皆為奧利弗•斯通 )更旗幟鮮明,是美國文化自身的矛盾導致這場荒謬的越戰,甚至導致美國人之間的自相殘殺。
而八十年代初期一部由德國拍攝的《96號潛艇》以悲愴冗長的細節描寫來揭示戰爭中人性的脆弱,烘托出戰爭殘酷無情。《96號潛艇》對戰爭的反思,以其獨特的視角和內涵,以其戰敗國特殊的地位,以這種冷靜的,近乎絕情的極端寫實風格,獨領風騷。
如果我們再追溯到上世紀三十年代,第三屆奧斯卡最佳影片、導演獎得主《西線無戰事》,早已經揭開了蒙在戰爭頭上的"神聖"面紗。
電影刻劃了一次世界大戰時一個德國少年兵保爾懷著英雄夢投身軍旅,戰爭的摧毀一切的本性使他的理想象肥皂泡一樣破滅。終於一天,他爬出戰壕去捕捉蝴蝶,被冷槍打中身亡。
而那一天前線司令部的報告中卻只寫道:"西線無戰事"。
德語的原文翻譯尤其點睛:「西線一切照常。「 Im Westen nichts Neues「/ In the west nothing new。
不禁聯想到《96號潛艇》一句話,「上面只關心噸位「 。(„噸位「指潛艇所擊沉的敵方艦艇的噸位) 「 。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 這部美德合作(由美國導演路易斯•邁爾斯根據德國記者雷馬克同名原著改編)的"最偉大的反戰電影"之一,得獎之後僅僅過了十年,人類便又陷入二戰的血海深仇。
半個多世紀之後,歷史又不約而同重蹈覆轍。
2003年3月20日,以美國和英國為主的聯合部隊正式宣布對伊拉克開戰。
離《生逢七月四日》的上映不到五年。
2006
年的戛納電影節重溫了《野戰排》,影片導演斯通在接受美聯社採訪時表示:「這真是令人羞愧,因為你拍了這些影片,你就會希望人們能夠更充分地意識到戰爭是
什麼。這部影片做到了這一點,當時讓全世界為之震撼,這部片子改變了我們這些人的職業生涯。可是,20年後,準確地說,其實只過了10年,15年,人們對
戰爭的看法又開始發生轉化,人們忘記了戰爭的種種災難,他們又站在軍國主義的立場上看問題……直到伊拉克戰爭爆發。」
斯通可謂一針見血。人們對戰爭的看法總是在輪迴,戰爭的荼毒生靈,對於人性的戕害,在民族、宗教、權力、資源…….面前, 顯得那麼無足輕重。
電影讓全世界為之震撼之後,僅僅「改變了我們這些人的職業生涯「,與其說是反戰片的悲劇,不如說是反戰片導演的喜劇。
從一戰的「西線一切照常「到二戰的「上面只關心噸位「,在武器殺傷力日新月異的同時,人類的思維卻駐足不前。
那麼一個世紀之後的今天呢?
或許,這就是人類的本性吧。
當
96號潛艇傷痕纍纍,九死一生駛入港灣,在凱旋的軍樂聲中,盟軍的飛機也不期而至。注視著那歷盡艱辛的冤魂,在漆黑一團的海水中找到最後的歸宿,艦長,這
位真正的男人,也慢慢閉上了他的眼睛,離開這個他曾經苦苦掙扎,但充滿敵意和荒謬的世界,和96號潛艇一起回家。。。。。
(照片來自網路,感謝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