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味道。
就好像,海港城的居民不知道鄰居是3000噸炸藥和毒藥,而且有一天它們會爆炸。
也好像,筆者不知道繼700噸氰化物漂浮空中的謠言之後,神經毒氣爆表的新聞又會橫空出世。
好吧,談完氰化物之後,讓我們來談談「神經毒氣」。
所謂「神經毒氣」,實際上應該叫做神經性毒劑,主要指有機磷(膦)酸酯類的化學品。常溫常壓下,它們通常以液態形式存在,不過它們容易揮發,以「毒氣」的形式也能傷人。通過皮膚、粘膜接觸和呼吸吸入后,有機磷能夠與人體內的乙醯膽鹼發生反應,破壞中樞神經的正常功能而導致人體死亡,所以它們被稱為神經性毒劑。
有機磷酸酯類最常用於生產殺蟲劑和除草劑,為國人熟知的有敵敵畏、敵百蟲和草甘膦等。20世紀30年代,德國人在合成有機磷農藥的過程中相繼發現了塔崩(Tabun)和沙林(Sarin),之後,德、蘇、美、日等國都開展了以神經性毒劑化學武器為目的的研究,合成了更多毒性更強的物質。在兩伊戰爭中,伊拉克向伊朗投擲了塔崩炸彈並造成了傷亡。1997年,聯合國《禁止化學武器公約》正式生效,中國是原始締約方之一。目前,包括美國在內的部分國家,依然存有神經性毒劑化學武器。
1995年3月20日,日本邪教組織「奧姆真理教」在東京地鐵站內發動了震驚世界的沙林毒氣襲擊慘案。在這次恐怖襲擊中,共有13人死亡,6300人受傷,其中大多數傷者的視力損傷困擾終身。從戰場一下子走向地鐵中的城市平民,化學毒氣正式成為恐怖惡魔中的一員。
天津港爆炸現場「神經毒氣連續兩天爆表」的消息傳出,引發如此多的媒體關注,當然在情理之中。相較於氰化鈉,神經性毒氣毒性更大,穩定性更強,如果真的存在,其潛在風險不可估量。
可是,在常壓和開放環境下,現場真的能夠不管風吹日晒「連續兩天」合成「濃度爆表」的「神經毒氣」?如果真的可以,某些國家軍事部門的化學家豈不是要哭著喊著偷渡過渤海來參觀這個神奇的天津港無動力化工廠?至少,杜邦、中化等有機磷農藥生產商難道不要想辦法到現場觀摩觀摩?
軍事醫學科學院的王永安研究員認為,從「核心原料和生產條件來看,事故現場根本沒有產生神經性毒劑的可能」。
是的,既然是神經性毒劑為有機磷酸酯類物質,那麼首先要有磷。從初步公布的現場危險品清單來看,並沒有磷或含磷物質的身影。
即使清單不清,現場不僅存在磷而且是有機磷,合成有機磷酸酯類也需要足夠而穩定的能量供給。前期的爆炸和大規模燃燒能夠提供這種能量,但到了後期,現場的明火被大範圍撲滅,剩餘可燃物不斷燃盡的情況下,現場是否還有穩定的高溫合成環境,值得懷疑。
即使在高高的集裝箱堆垛殘骸中的某些個溫暖的洞穴里,劇烈的爆炸為含磷物質帶來了熱情的小夥伴,它們郎有情妾有意,急於打開自己的化學鍵互相結合,可是,它們的媒人--催化劑又在哪裡?
即使這年頭連化學反應都紛紛丟掉了自己的節操,甩掉了能甩就甩的催化劑,那麼問題又來了,到底是什麼樣的機制能讓複雜的有機合成反應變得持久高效,使反應產物在開放大氣中依然能夠達到「爆表」的高濃度?
幾十億年前,上帝打了無數次雷,放了無數次電,讓彗星撞了無數次地球,海洋里才攢夠了形成單細胞生物的氨基酸。
天津港爆炸現場如某台新聞中提及的出現神經毒氣的新聞,島妹認為是不可信的。由於工作機理的限制,攜帶型氣體檢測儀的測量精度是有限的,存在誤判的可能性比較大。最可靠的方式,是通過大氣採樣後用實驗室大型設備進行檢測,不過這種檢測相對耗時,我們期待,官方機構能夠儘快出具更為全面詳細的爆炸現場空氣質量檢測報告,使公眾消除恐慌,停止猜測。
當然,從媒體報道來看,現場依然存在一定的危險品殘留,部分區域甚至還有煙堆。降雨之後,出現了雨水中泛起白沫等現象。這些事實,都提醒著污染的存在和持續污染的風險。
或許大家依然對引發現場人員某些不適的物質心存懷疑。不過,從筆者前邊調侃的有機合成反應過程可以反推,爆炸區域周圍即使由於危險品殘留、爆炸粉塵濺射、爆炸燃燒污染物沉降而留存大量可疑化學物質,它們遇水或相互反應,能夠進行的大多也是無機化學反應或簡單的有機反應,產物大多簡單粗暴,比如氰化鈉遇水產生氰化氫氣體。這種情形下,即使產生危害,也易於進行處理救治,絕對不會出現恐怖襲擊級別的危害。只要現場的工作人員按照隔離距離進行充足的防護,相信不會出現嚴重的問題。
值得欣慰的是,從天津市環保局公布的監測數據來看,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自然擴散,大氣中VOCs和氰化物等污染物質濃度正在逐步降低。近期,天津地區也將迎來多場降雨。就像上一篇關於氰化物闢謠的文章中寫到的那樣,祝願飽受流言困擾的天津乃至京津冀魯地區民眾,能夠儘快呼吸到清新的空氣,看到清透的天空。
文/雲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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