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分鐘后遠處地平線上出現了警車的閃光。警車未到卻先有一架黑色的小直升飛機從天而降,落在路基下的積雪上。跳下兩名短打扮的特工,簡單地和我招呼了一
下就鑽進車內救助傷員。又過了兩分鐘,麥迪遜縣的老警察鮑勃和玉米牆鎮那輛破舊的三截梯消防車也趕到了。消防員們脫下笨重的防火服加入搶救的隊伍。
(四)
俺一看救援有條不紊,就朝披著毛毯坐車直升機艙口的姑娘招呼一下,鑽進卡車,打道回府。才走了半里,卻見車后警燈亂閃,慌忙靠邊停下。老鮑勃走過來向我要了駕駛證,對著無線電報了我的姓名地址。我問怎麼啦,他說,例行公事,和CIA打過交道的都要知道身份。
鮑勃把駕照還我,又皺著眉頭聳了一下大鼻子,我連忙掩住身邊的酒瓶。可老鮑勃的粗臉卻略帶尷尬地笑了一下,轉身說:「好漢子,幹得不錯,咱倆哪天喝一
杯?」。我答道:「謝了,還是記住我的車,下回開罰單時手下留情」。「你想得可美,但我的雷達槍從來不認人的。」「那我詛咒它吧」。警車變成一個小黑點,
消失在皚皚白雪中。
幾天後,寒舍來了兩位西裝領帶,墨鏡遮面的帥哥,向我一五一十地詢問事故的情況並做筆錄。他們對我鏟雪救火,大鎚破窗的壯舉頻頻頷首表示讚賞,但當我說到用莫爾斯碼與車內傷者連繫的時候卻聳聳肩相對一視,一付頗有微詞的表情。
筆錄完成後我問了傷者的情況。「沒有倖存者」,一位帥哥搖搖頭。「剛翻車時暖氣的通風機還在工作,把大量毒煙扇入車內,三個人血液中的一氧化碳的含量都超過死亡劑量幾十倍,法醫說在翻車之後他們雖然還都有呼吸,但絕對會在十秒鐘內失去知覺,沒有人能活過三分鐘」。
那帥哥頓了一下,又說,「另外,你所描繪的車內傳出清脆的敲擊聲也是不可能的」。說著帶我走到屋外,他們開來一輛和那車一模一樣的黑車。「車內到處包著皮
革、塑料,沒有裸露的金屬部分,敲不響。而敲擊防彈玻璃的聲音也應該是鈍響,不可能聽出莫爾斯碼的長、短聲。你所描繪的清脆的節奏只能是在車外敲擊金屬車殼的聲音」。
「不可能!」我下巴差點掉下來,「照你這麼說我怎麼能知道她的姓名?」「您別著急,祠奧,不,效先生,我常有戰友死在眼前的經歷,也經常在心中幻想著自己
當時怎樣努力就會救活了他們。但是,」帥哥透過墨鏡同情地盯著我的眼睛,「幻覺總不是事實」。他打開車尾的密碼門指給我看,「這門裡面有一個把手,一扳門就開了。她若能與你聯絡,一定也能試著扳一下。我們仔細檢查過,門沒有被卡住,一扳就開。而且門把上也沒有她的指紋或掌紋」。他頓了一下,「至於她的名字
嗎,我們在現場車外發現了她的徽章,上面寫著特工庫柏,但這只是她的code name(代號),不是真名。我們還詢問了鎮上的酒保和鮑勃警官,都說你在此之前喝過酒。在緊急的
情況下出現幻覺是很正常的,況且還是在酒精的影響之下。」
他看著我那幅一個眼大一個眼小的怪樣子,又補充到,「哦,千萬別誤會,我和我的同事們都高度評價
(admire)你的壯舉。我們用這種車演習過多次,從來沒有人能打破過這種超級防彈玻璃窗——當然啦,我們只會打手槍(我暈菜)。啊,別誤會,我的意思是,連車的製造商都很欽佩閣下,他們曾信誓旦旦地保證過這種車是絕對安全的,沒有烈性炸藥不可能從車外打開車門, 因此可以用於一級國家安全的任務. 這回我們可要kick their
ass (踢他們的屁股)了:首先那窗子不能那麼脆弱, 甚至連塔列班的鐵匠都能打開,其次要裝底盤滅火彈,至少一左一右兩個。一起火要立刻切斷風機電源……」
倆帥哥不知啥時走了。之後的幾天我每晚都喝得爛醉,看著他留在廚房吧台上的名片,一遍又一遍地回憶當時的情景。周五的深夜我又喝得稀里糊塗,趴在吧台上起不來。半睡半醒中突然
冒出一個念頭,難道是她死後靈魂出竅,在車外和我用敲擊聲交流,以督促我及早打破車窗,以拯救他們的肉身?呀,對了!難怪她披著我的舊毛毯坐在直升機的艙
口,而救援人員卻對她視而不見!可是,可是,她告過我開門的密碼,不知對不對,忘了問帥哥了。我被這個怪想法折磨得不可自拔,趴在那兒用叉子柄一遍一遍地在檯面上敲著莫爾斯電碼,「CQ,CQ,AK de LJ,LJ,AR KN」(爐匠呼叫特工庫柏,請回答)。
「滴呤呤……」,電話突然響了。我閉著眼,用手沿著桌面摸索著拿起聽筒,「哈羅?」「嗨,是爐匠嗎?我是你那天救的女孩兒,特工庫柏。你好嗎?」我騰的一下坐直身體,強睜開眼,窗外天已大亮,也不知睡了多久。「哈羅,哈羅?你在聽嗎?」她的聲音清脆響亮,我毛骨悚然,也完全清醒了。「唔,
唔……我在聽,……噢,是你。你,你……你傷好了嗎?」「沒事,破了點皮,早就好了。奧,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對不起,我只是想告訴你,你那天掄大鎚的姿式特別酷」。「啥,噢,謝謝……」「對了,我正在玉米牆鎮公幹,周末沒事,能請你喝咖啡嗎?」「唔……別,別,噢,也行,好吧……。」(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