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花園

我的花園

業餘的時候，我大多數是一個園丁。

園子不大，80見方。有樹十餘種，花七八樣，蔬菜三五壟，龜六，錦鯉十五，一鞦韆，一弔床，蟈蟈、知了、蜘蛛、螞蟻、蝴蝶若干。許是緊靠公園的緣故，三五成群的鳥兒，經常作不速之客，順手牽羊叼些園子里的楊桃、番石榴，歇歇腳就投林而去。

園子經營的時間也就兩年，但想往的日子卻不短。很小的時候，讀詩，「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想想什麼時候能有屬於自己的半畝方塘，看看自己的天光雲影，那該是多麼愜意的事情。

那個夢好象一直在徘徊著，在腦海里排遣不去。畢業來到花城，在花的世界里徜徉，一個人也自然會種些花花草草。但斯是陋室，空間有限，往往只能對花抱憾而已。至92年，真正有了自己的居室，開始還慶幸有足足3平方那麼大的陽台，可以讓我一展英雄用武之地了；但過不了多久，陽台已是花開滿樹，枝繁葉茂了。每每攜太太外出歸來，老遠找自己的家，呵呵，不用細看，那個最是花枝搖曳、綠意滿陽台的便是！

想起來，這園子彷彿是上天送給我們的一樣禮物。還記得那次和穎兒一起來看樓，原來根本不知道頂層有預留花園的設計。剛剛封頂的九層毛胚小樓，腳手架和遮塵網還密密實實包圍著，外表上著實不起眼，只是因為和公園一牆之隔的緣故，才吸引我們一探廬山真面目，一層層看上來，一直爬到10樓樓頂，啊，豁然開朗！而且，頂樓是複式，送大花園一套，真是美哉斯也！

東南向，最頂層，無敵視野，天河公園可見一角，花園巨大；然而，這房子的價錢也是十分的龐大，開價足80幾萬。如何？咬咬牙，即使為了那花園，落訂！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阿二不曾偷……

紅瓦橙牆，掩映在天河公園的綠影當中，仿如夢境中的空中樓閣。鬧市之中，公園之隔，得東南之便，望四野無垠，結廬在人境，絕無車馬喧；最寶貴的是，那80多平方彷彿在招手的花園。得此一室，可不是冥冥之中，有上天眷顧？

有時是夜半，一個人獨自躺在園子里的吊床上，任暗夜包圍著我，看天空些許星星明滅，想起那句失傳的中國諺語這樣說，如果想要三天的幸福，你可以上酒館；如果想要三年的幸福，你可以結婚；如果想要一輩子的幸福，你最好做一個園丁。幸福在哪裡呢？我要的只有這一刻的悠閑和靜謐罷了。

但園子卻總是給你很多。一片生機勃勃的土地，即使是不大的一片，也總是蘊藏著無比的神奇。一草一木，從種下到發芽、抽枝、開花、結果，一枝一葉，都給人帶來很多驚喜。誰知園中花，朵朵皆辛苦。

想當初，交樓時還是一片空白的水泥地，和園林設計師一起再三推敲，終於將自己的花園藍圖化為現實：這兒應該有一條石子鋪就的彎曲小徑，那裡最好種上一叢翠綠新竹；喜愛的桂花必不可少，快速生長的爬藤類植物金銀花、爬山虎以及綠蘿、金蛋果也自然不在話下。記得大學時校園裡多栽紫薇，而且古詩云「紫薇長放半年花」，於是就有了兩棵紫薇。嶺南多奇果，芒果、楊桃、番石榴也就應運而生。綠蔭掩映的斜陽樹影下，讀書無疑是最快意的賞心樂事（也是大學時代最為陶醉的享受），這不，花架下早就布好了晃晃悠悠的吊床。看書累了，活動活動筋骨，自造的鞦韆任你晃悠個夠。園無水不活，一個小小的池子是該有的，放幾尾盈尺的錦鯉，再添些大大小小的烏龜，築座假山讓魚龜們嬉玩，魚翔淺底，龜戲池沿，水波蕩漾，嗬！感覺園子一下子動了起來。

不到一年，園子就鬱鬱蔥蔥，被綠色所包圍和覆蓋。草地是綠油油的，散尾葵高聳著舒展著長長的葉子，瘋狂的爬山虎爬遍了園子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攀上了書房的窗口。春天，白蘭和梔子花的幽香讓人陶醉；夏日，芒果、楊桃和番石榴爬上了枝頭。青澀的葡萄吊在棚架下，晚風會送來夜來香濃郁的清芬，桂花和茉莉更是一年四季不經意地綻放。擅爬的金銀花早就越上了棚架，金色、白色的花朵如點點繁星，夜色下溢出幽香，沁透心脾。

「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里雨如煙，鄉村四月閑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記不起這是誰的詩句，但它讓我時時夢回四月的江南，而細雨如梭的羊城，在我的園子中，也依稀有著江南的影子。太太笑言我是「白天掙錢，夜裡耕田」，是啊，這似乎也是我的夢想之一——一介農夫，沐風雨，披日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黃帽豈如青蒻笠，羊裘何似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但真正說起來，我頂多是個不夠格的農夫。最丟臉的就是「活埋」小巴西龜的故事。搬進來的時候，順便養了幾隻龜在魚池裡。最討人喜歡的是一隻小小的巴西龜，平時總是在水裡四腳亂舞，悠閑地探頭探腦， 很是逗人喜愛。但有一天它突然浮在水面上，四肢泛白，了無生氣，仔細一看原來已經死了。傷感地把它埋在樹下，感覺小龜的生命已然遠去。然而，半年後的一天，在給樹根鬆土的時候，翻出了小龜，這傢伙竟然還輕微地動了一下！呵呵，起初以為我眼花，拔拉出來放在草地上，小傢伙探了探頭，晃晃身子，優哉游哉爬走了。活了！天！我足足埋了它半年！

順著樓梯旋轉而上，是書房。穿過書房的大玻璃門，是一條石子路，曲徑通幽穿越花園。調皮的金錢龜經常從池子里爬起來，溜進養睡蓮的玻璃缸里搗亂（不知它怎麼爬上去的），也偶爾做不速之客拜訪我的書房。一不注意，它就會從樓梯上栽下去，就象淘氣的頑童。而下次它還一樣會重蹈覆轍。偶爾對望這四處遊走的小生命，你會感覺到它們才是這花園的主人；一如那窗前趁著月色織網的蜘蛛，或者那夏夜裡放歌的蟈蟈。而我們，只不過是過客罷了。譬如夏夜，蛙鳴四起，呼呼隆隆，震耳欲聾，那種過客的感覺真是有過之無不及。

園子里一直很少修枝剪葉，只是希望保持自然風貌。所以，雞蛋花開了落，落了又開，芒果熟了墜地，楊桃餵了來往的飛鳥，四處漫遊的絲瓜經過風吹雨打露出絲瓜絡，才摘下來存放。嘗試過種幾樣蔬菜，最長壽的竟然是辣椒，頭年種的第二年居然還一樣開花結果，一樣其辣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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