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早春

南京的春天多伴著雨水，所謂春雨綿綿，那是時晴時雨，忽晴忽雨的意思，這幾日正是這樣的天氣，雨霧濃濃，春寒料峭，猛然間來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會給你無限驚喜。樹梢草間已有綠意，但氣候依然是冬天的感覺。南京的春天可以用曇花一現來表述，但這一現的曇花卻有著自身的輝煌，關鍵是你是否能發現這種輝煌。這些年隨著國力的提高，生活的改善，越來越多的南京人想發現和享受這種輝煌，初春，殘雪尚在封山，人們便湧向梅花山，觀賞怒放的春梅，那淡雅有致的5瓣小花，爭先恐後地跳上枝頭，匯成一片濃烈的花海，而花海下面卻是尋春的人海，相映成趣。南京相傳久遠的踏青名言「春牛首，秋棲霞」到今天得改成「春梅花，秋棲霞」了，因為梅花山作為南京春天的象徵已是舉世公認，梅花甚至成為市花。不過春到梅花山，人比梅花多，是否會讓你有些掃興？人們去踏青總希望尋到點野趣，而野趣與人海是無緣的。　　我是很欣賞「野渡無人舟自橫」的境界的，空曠的青山綠水間只你一人，閉了眼就可聽到大自然脈搏的跳動，低沉而宏大。你甚至還可以聽出大自然語彙的獨有意味，比如，林木深深表示生命久長，鳥語花香表示歌舞昇平等等。但這樣的境界現在是越來越少了，田野都被一座座高樓大廈佔據了，在南京城內外尤其如此。你要真想尋春，我的經驗卻是：找一個把遊人都擋在了室內的雨天才好。

　　那是春雨綿綿不絕，我在紫金山上那連綿7公里的峰巒中的一座獨坐。從這裡望去，西南面青瓦白牆的中山陵一組建築歷歷在目，春雨中正如一道流瀑奔瀉而下。正西則是著名的靈谷塔，亭亭玉立，遙遙看去似茫茫林海中一座航標。這時候南風如一道道波浪在樹梢上涌動，只聽到風雨飄搖，萬頃松濤，只看到雲霧流淌，萬鳥歸巢。看不到什麼名花，只有不知名的野花星星點點地亮著，只黃白兩色，單調而消瘦，卻健康而活潑，是自然的美，是美的自然。路上只我一人，愈發神清氣爽，有當家作主的感覺。這裡的現在是遠離塵囂了，聽不到一絲人聲，只有一滴一滴無意止歇的雨，只有一株一株排向天邊的樹，只有一點一點生生不息的野花。

　　還有鳥語，還有連綿不絕的思緒。你可以想到古詩中的一些名句，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柳葉亂飄千尺雨，桃花斜帶一溪煙。等等。身在野地，心卻可以翱翔古今。你可以想到我們民族的源遠流長，六朝古都的更替興亡，當然也會有一場一場的烽火硝煙。

　　往正西望去，是著名的紫金山天文台，一個又一個球狀的觀測台，十分醒目，如通向銀河通向河外星系的航標。那兒有一座天堡城遺址，那曾是近代史上著名的農民起義太平天國守衛南京城的堡壘。南京城防素有「鐘山龍蟠，石城虎踞」的說法，但唯有太平門一帶因被鐘山俯視成為一個薄弱環節，一向不缺軍事天才的太平軍豈有不知？他們便在鐘山上修築了「天堡城」。100多年前，這兒曾發生激戰，農民軍將士與清軍短兵相接，殺聲震天，血流成河。這是太平軍守衛南京的最重要的堡壘，終於被清軍攻佔，於是清軍就從太平門攻入南京城，太平天國宣告失敗。當然後來太平天國的余部又在大江南北繼續戰鬥了近10年，但那已是尾聲，高潮早在這天堡城被攻破的時候就已結束了。現在你從這裡望去，綠滿青山，雨滿青山，已看不到那場激戰的一點點痕迹了，但是我知道，這裡的寧靜與和平，是源自於歷代先賢們探求真理探求光明的不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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