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地勢高紫外線強烈,我們苦幹了三天後,大家互相發現臉色都變了,因日光曝曬,膚色都變成紫銅色像藏族同胞了。都沒有鏡子,都看不到自己。
我已忘記花了多長時間,才把那一眼望不到邊的荒地整修成平地的,只覺度日如年。為了改造自己的資產階級舊思想,只能咬緊牙,跟著男生們拚命。我不會幹活,不懂怎麼巧幹,臉上、脖子、手上被枯樹枝戳的血口子滴血是常有的事,苦不堪言。
到了放祁連山雪水灌溉荒地階段,指導員宣布:「每個班負責一段堤壩,不能漏水,戈壁灘上滴水貴如油。」漫長的堤壩兩側站滿了人,當第一股水流沖進來時,大家歡呼了起來,我們親身經歷了水到渠成的過程。突然發現有漏水,就會有人奮不顧身的跳下去堵水,岸上的人挖泥盡快補上,直至不漏。我在女生中偏高,又會游泳,這個光榮的堵水任務就落在了我身上,我不只一次堵過水,一跳下去,渾身就涼透了,等大家堵住口子,把我拖出來時,我已凍僵說不出話來了。那種苦現在的年輕人是無法想象的。
有一對西安某大學來的男女朋友,實在吃不了苦,雙雙逃走。沒想到部隊很快派人去西安找到了他們,並押送回農場。在回農場的火車上,那男生還想逃,中途跳車摔死了,真慘啊,女生哭著被押送回來。后來農場給他們定性為:自絕於人民的叛徒及叛徒之姘婦。我為他們難過了好久,有機會時會偷偷安慰一下那女生:咬緊牙挺下去。
一天連長通知我:快出發有緊急任務,要幾個人去幫忙。我跟著連長與幾位戰友乘卡車到了布隆吉公社。原來一群來自北京、西安、蘭州的知青們,實在吃不了苦,商定好逃跑計劃,把被子拆了,帶上被單被面,把好衣服都穿上,能穿多少穿多少,半夜動身逃往車站。第二天一早各生產隊發現人不見了,馬上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公社派了一批騎手,快馬趕往火車站。快到車站時,騎手們趕上了這批疲憊不堪的孩子,大喝一聲:看你們往哪跑!然後像老鷹抓小雞似的,一人拎一個,連帶行李,一起都給馱了回來。我們到時,孩子們都在哭,聽說我也是北京來的,都撲了上來。我陪他們哭了一陣,想到派我來的任務是做工作,不能哭。我跟孩子們說:「要光明正大的走,絕不能再偷偷跑了。怕苦怕累不是英雄,是狗熊。」其實我也想不通,不知該怎麼勸這群孩子。我們從老鄉家借了針線,教會孩子們縫好了被子。他們說:「早知這樣何必當初。」
我們又和公社領導談了話,提出建議,不能處罰這群孩子,他們未成年。要發揮他們的特長,他們都有文化,農閑時可組織文藝宣傳隊、毛主席語錄學習班,幫助農民掃盲、學文化。
后來我們真舉行了幾次聯歡會,那群孩子多才多藝,節目很精彩。多年後他們其中有人考上了大學,我們還聯繫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