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真妮 一個女友,畢業於北大生物系,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讀的博士,畢業后先在著名大企業里工作,後來又在州政府里找到職位。相貌端正,溫婉有禮,對人不慍不火,從不在背後說人長短,在別人眼裡是非常出色完美的一個人。
但是接觸久了就發現,她非常怕做錯事,一點點小事,她就緊張得不行。一次幾個女人約好一起去逛商場,因為堵車,她和另外一個人都來晚了一會兒,這本是很
正常的事情,誰都沒覺得怎麼樣,那個女友一句塞車就交代了。可是她過不去,一個勁解釋,唯唯諾諾地跟在後面說對不起,好像欠了我們八百吊一樣。搞得大家最
后都受不了,說多大點事兒,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了,咱就享受一下女人一起購物的樂趣好不好?
逛累了,一起坐下來喝點東西,她又開始解釋、道歉。有個女友說平時真沒看出來,你那麼光鮮的一個人,怎麼遇點事跟祥林嫂似的?
她一臉的苦笑。
等到她父母來探親,我才明白她膽小怕事的性格從何而來。她爸是個高級知識分子,架子端得很高,不苟言笑。和她說話張口就是批評就是指出問題,上綱上線不說,當著外人的面就會嚴厲地呵責她。
他永遠是對的,即使他根本不了解美國的情況,也得按他說得做,做得不好就是女兒的錯。
有一次非常同情地問她:「你爸這樣的態度你小時候怎麼過的?」一句話惹得她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往下掉。她說從小就這樣,無論她取得了什麼好成績,絕
不表揚,永遠是批評。她考了全校第一,他爸眼一瞪:「翹什麼尾巴?你比那全市第一的差遠了。」等她考了全市第一,他爸又說:「別覺得你自己有什麼了不起,
瞎貓撞到死耗子上,山外有山,你能考全國第一?你能保證永遠都考第一?」
考試馬虎錯了一道題,他會說:「你別以為這都是小事,你這麼不用心,以後當醫生你會把病人治死,當老師你要誤人子弟,當法官你製造冤案,去研究導彈你能把研究所炸了!」
當然,他罵你都是為你好。
如果為自己辯駁了一句,就是頂嘴,大逆不道、不孝,非訓斥得你痛哭流涕向他賠禮認錯才罷休。
她說她心底深處特別自卑,特別膽小,在單位里活都是她幹了,好處卻都是別人得了,小組裡的項目出現了丁點兒問題肯定都是她的錯。她一看到問題,自己先惶
恐起來,不住地檢討,別人自然樂得都推到她身上。其他人開會時都要講自己多能幹,貢獻有多大,多有創意,只有她講不出來,不敢講自己的好處。所以升職沒有
她的事兒,裁員倒是先裁她。現在換的這個單位依然如此,好在政府工穩定,競爭小一些,她承受的壓力沒有以前大,雖然掙得比在企業時少很多,她也認了。
生活里丁點小事兒她都會緊張。敏感到自己腿上碰了個青紫,會懷疑是不是得了血癌,孩子肚子有點疼,她能聯想到是不是腸梗阻,所以孩子生下來隔三差五地就往急診室跑,感冒咳嗽在她那裡都是要命的病。
她老公在外人眼裡處處不如她,但她什麼都聽老公的,因為自己拿不了主意。
她說妹妹比她還嚴重,神經質加憂鬱症。因為妹妹學習沒有她好,所以小時候挨罵挨批得更厲害,高考那年都不想活了。
姊妹倆成年後背地裡說起來就傷心落淚,可是父母豈是兒女可以自行選擇的?
她爸現在罵她罵得最多的是她太軟弱,太沒自信,要她厲害一點,厲害了別人才不敢欺負。
她永遠都不敢說出口的話是:這一切還不都是你造成的!
能考上北大、普林斯頓,她的聰明才智是出類拔萃的。就這樣一個自身素質極好的女人,只因為父親粗暴的對待方式而造成了永久性的心理缺失,一輩子都不能輕鬆自在地享受生活。
那些自以為對孩子好,處處挑剔指責孩子的父母,是不是該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