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以假打假的一個例證
——對方舟子《對「天才」韓寒《求醫》的醫學分析》之分析
解濱
我說方舟子打假打昏了頭,不是無的放矢。 對於打假者來說,最不能做的就是自己造假。 打假必須拿出真貨來打假,以假打假就讓人難以服氣了。
方舟子以前打假,大多是拿出事實說明問題,證據確鑿,讓人心服口服。 例如,為了證明唐駿的加州理工學院的博士學位是假的,他拿出證據說明加州理工學院從來沒有名叫「唐駿」的這麼一個博士畢業生,這個假就打成了。
這一次方舟子打韓寒的假,要證明韓寒的許多作品出自他人之手,問題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在缺乏直接證據的情況下,他拿來打韓寒之假的許多東西,是主觀臆造的,也可以說是假的。 我並不是說方舟子有意造假或者提供假證據,而是指方舟子拿來指控韓寒的那些東西中,有很多是根本就不成立的,完全來自於他不符合實際的想象力和漏洞百出的推理過程。 和往常不同的是,這一次方舟子並沒有能夠提供令人信服的任何直接證據,而是以推理或推測的方式,間接地說明他的觀點的。 這種打假的方式當然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其推理過程卻必須十分嚴謹。 一旦這個推理過程出現漏洞,打假本身就假,就失敗了。 本文要說的就是方舟子這一次的推理過程中出現的幾個漏洞。
任何一個推理過程,至少要承認一些事實,然後根據認定的事實,或所謂的常識或常理,按照邏輯關係來分析出一些可能的情況,得出一個或幾個結論。 如果一個推理過程所承認或認定的事實是假的,或者不具有代表性,或並不是常識或常理,那麼得出的結論就很有可能不是真的。
方舟子最新的一篇博文《對「天才」韓寒《求醫》的醫學分析》是說韓寒的一篇名叫《求醫》的文章很有可能是他父親代寫的。 很多人就憑方舟子他這一篇文章相信韓寒的《求醫》確實是他父親代筆的。 我就拿方舟子這一篇得意之作來告訴大家: 別被他懵了。
方舟子在他的文章中陳述了疥瘡的一般癥狀,並引述了韓寒在《求醫》一文中對他自己疥瘡的癥狀的描寫,分析出了這兩者的差別,進而推出韓寒在《求醫》一文中描述的疥瘡實際上不是疥瘡,而是肝炎的一種癥狀,所以韓寒的《求醫》一文應該是他得過肝炎的父親代筆之作。 邏輯上,這是說的通的。 但是,任何人只要比方舟子更細心一點,更認真一點,就可發現方舟子的這篇文章中存在著幾個漏洞。 為了把細節搞清楚,我把方舟子的幾段原文搬到這裡:
「文中所述的這種沒有皮疹、全身奇癢卻又沒有特定癢處的癥狀,更像是肝炎誘發的,是肝炎患者的切身感受。肝炎造成肝功能損傷,導致血液中的膽紅素升高,在皮膚下沉澱,刺激皮下神經末梢,導致全身上下都瘙癢難忍。所以文章所述,是作者把自己初患肝炎的體驗移植給了疥瘡患者。
文中還說,他去的那家大醫院,皮膚科和外科並在一起。皮膚病容易感染,外科多是外傷病人,更容易被傳染,所以規範的醫院是不會把兩個科室並在一起的,何況是大醫院。在醫療很不規範的年代,例如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倒是有可能這麼做。文中的其他細節也表明這次求醫不可能發生在1999年的大醫院。大醫院都有護士分診,患者先把病歷交給護士,由護士分配醫生;而文中敘述的,卻是患者自己拿著病歷去找醫生,認為這個醫生看病草率,又自己去找另一個醫生,這像是在社區醫院才會發生的。醫院裡患者很少、病歷寫得不規範、醫生對皮膚潰爛患者不做檢驗就開藥、醫生手寫藥方寫得藥房看不懂、醫生罵病人笨、牆上貼禮貌用語,也都不像是發生在1999年上海大醫院的事。
所以該文所寫的,其實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或更早)一位肝炎患者在一家小醫院的求醫經歷,而不是韓寒作為疥瘡患者在1999年的大醫院的求醫經歷。作者的身份,更像是1977年考上華東師大中文系,又因肝炎退學的韓仁均。」
方舟子的文字歷來很精練,不說一句廢話。 但這不等於他的話都是講理的。方舟子說「他去的那家大醫院,皮膚科和外科並在一起。皮膚病容易傳染,外科多是外傷病人,更容易被傳染,所以規範的醫院是不會把兩個科室並在一起的」。 韓寒原文的「大醫院」,只是相對他的中學裡面的醫務室而言的醫院。 所謂的「大」,未必就是那些上千職員的大醫院,也可能是一家只有百十個職員,科室和部門不齊全的中小型醫院。 但那相對他的學校里的醫務室,還是要大得多。 但在方舟子的文中,方舟子把這個「大醫院」認定為那種各種科室和部門齊全的,有幾百號甚至上千號職員的大醫院。 方舟子這裡犯的邏輯錯誤就是先聲奪人,或者把自己的概念強加於人。
方舟子又說「皮膚病容易感染」。 這裡,方舟子犯了一個以偏概全的錯誤。 皮膚病有幾百種,真正「容易感染」的,並沒有很多種。 可以說,大部分皮膚病都不是「容易感染」的。你若不信,去問問皮膚科醫生,也可以自己去谷歌一下。 方舟子在這個問題上騙人。 正確的說法是:有的皮膚病容易感染。他拿這個不精確的說法引伸出下面一句「外科多是外傷病人,更容易被傳染,所以規範的醫院是不會把兩個科室並在一起的」,這就開始胡說八道了。 我說了,韓寒去的那家醫院雖然相對學校醫務室來說一定很「大」,但未必就是一家「規範的醫院」。 50個職員的醫院比起中學醫務室也算大,但卻不是規範的,對不對?另外,方舟子又是憑什麼說「規范的醫院是不會把兩個科室並在一起的」,這是真的嗎? 請問你的證據何在? 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 皮膚科的醫生在醫學院里大多是學什麼專業的? 有多少皮膚科的醫生是皮膚病專業畢業的?
方舟子還寫:「大醫院都有護士分診,患者先把病歷交給護士,由護士分配醫生;而文中敘述的,卻是患者自己拿著病歷去找醫生,認為這個醫生看病草率,又自己去找另一個醫生,這像是在社區醫院才會發生的。」 我說方舟子你有沒有去過中國的醫院看病? 你這段話貌似符合常理,其實不然。在中國的很多醫院裡,病歷是由患者自己拿著還是由護士拿著,分配醫生,仍然是各自為政,和醫院的大小並無直接關係。 你是從哪裡得來的你的結論的? 你聽說過「專家門診」、「掛牌門診」嗎? 即使很大的醫院,也有可能病人自己挑醫生。醫院的生意好壞(醫生忙不忙),而不是醫院大小,往往決定這一類的服務程序。小醫院也可能很忙,大醫院也可能很閑。一個病人去找皮膚病醫生看病,可不可以自己拿著病歷挑醫生,最主要的因素還是當時那家醫院裡的那些專看皮膚病的醫生忙不忙。 中國人選醫生大多是看名氣。 如果那邊的皮膚病醫生沒有什麼名氣,他們在再大的醫院裡也還是會很閑。 醫生們不忙,就會不介意讓病人挑來挑去。
方舟子下面這段話更荒唐:
「醫院裡患者很少、病歷寫得不規範、醫生對皮膚潰爛患者不做檢驗就開藥、醫生手寫藥方寫得藥房看不懂、醫生罵病人笨、牆上貼禮貌用語,也都不像是發生在1999年上海大醫院的事。」 方舟子在下面一段中認為這種事情在「六、七十年代」發生的可能性更大。 我說方舟子你錯到頂了! 恰恰相反,在六、七十年代,「醫生對皮膚潰爛患者不做檢驗就開藥、醫生手寫藥方寫得藥房看不懂、醫生罵病人笨、牆上貼禮貌用語」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極小。 你方舟子沒有經過文化大革命。 你不知道那個年代的醫生雖說總在毛澤東的各種政治運動中被整的抬不起頭,但他們的醫德比1999年和今天要好上千百倍! 而且我還想告訴你方舟子:在六、七十年代,醫院的任何一面牆上是不大可能貼上任何禮貌用語的。 那個時候醫院的牆上貼的是「突出政治」,「高舉毛澤東思想的偉大紅旗」、「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大海航行靠舵手,幹革命靠毛澤東思想」、「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這一類的政治口號。 恰恰只有韓寒寫《求醫》的1999年,醫院的牆上才可能寫禮貌用語。
方舟子你昏頭了,該好好睡一覺了。
請允許我說一句大實話:人們做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 方舟子的這篇博文想說韓寒的《求醫》那篇文章是他父親的手筆。 如果真的是他父親之作,那麼問題就更多了。 例如,用方舟子的話來說,是韓寒的父親在《求醫》這篇文章中「把自己初患肝炎的體驗移植給了疥瘡患者。」 大家知道,韓寒的父親並不是醫生,在醫學方面的知識應該是遠不如方舟子這個生物學博士的。 韓寒的父親應該很難知道肝炎原來還是可以「移植」成另外一種疾病的。 如果他真的要移植,就憑他那貧乏的醫學知識,還是移植到別的疾病更加容易。 是的,肝炎的癥狀之一也許是渾身發癢,是有這麼一點點疥瘡的癥狀,但肝炎有更多的癥狀更象其它的疾病,移植起來更方便。 例如,肝炎可以輕而易舉地「移植」成以下疾病:
肝炎早期有畏寒、發熱、咳嗽、流鼻涕、全身酸痛等癥狀,將其「移植」成感冒,比移植成疥瘡容易的多。
有一部分肝炎病人起病時有四肢關節對稱性疼痛,常同時累及多個關節,就連醫生也常將其誤診為風濕性關節炎。 所以韓寒的父親最好把肝炎「移植」成為風濕性關節炎。
有一部分肝炎患者以腹脹、厭油、噁心為主要表現。 韓寒的父親把肝炎移植成消化不良也很便利。
肝炎初期有疲倦乏力,有些病人可出現頭暈、頭痛、失眠,韓寒的父親可以輕易將其「移植」為神經官能症。
最後,如果韓寒是個女孩,那麼韓寒的父親將肝炎「移植」成懷孕反應是最最容易的了,因為大部分肝炎患者都出現過厭油、噁心、嘔吐等癥狀。 就連醫生也常常誤診為妊娠反應。
但韓寒的父親卻把肝炎「移植」成了疥瘡,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想請教一下方博士: 在全中國、全世界範圍內,到底有多少肝炎病患者被誤診成疥瘡? 可以說是接近零! 為什麼呢? 因為肝炎和疥瘡的基本癥狀相差太大了。 韓寒的父親放著那些容易「移植」的疾病不去「移植」,那不是捨近求遠了嗎?
從大的方面來看,韓寒的多數文章如果真是他的父親或者一個寫作班子代寫的話,那麼他韓寒的父親或者寫作班子所做的事情真是不合乎邏輯到了極點。 請大家想想: 一個父親替自己的兒子寫了那麼多與權勢者做對,拿大款們開涮,找官員碴子的雜文,那不是把自己的兒子往火坑裡推嗎? 要真是有一個寫作班子在替韓寒捉刀代筆的話,那會盡寫一些一發帖就被屏蔽的文章嗎? 這在邏輯上說不過去。
我對方博士的打假歷來是大力支持的。 但這一次方博士是在某種情緒下為打假而打假,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使用推理來代替證據。 我們都知道,在沒有足夠的證據的情況下,要調查一件已經發生的事情是很困難的。 人們通常例舉出不同的故事情節,根據已有的信息來分析哪一種故事的可能性最大。 但在這個過程中要排除自己主觀情緒的干擾,保持客觀性是不容易的。 方舟子這一次先入為主地臆想韓寒的父親應該是《求醫》那篇文章的作者。 在先入為主的情緒下,方舟子在各個環節的所有可能的故事中選擇對自己情緒最有利的那個故事,罔顧最可能的那些故事,拿主觀臆造的東西代替事實。最後,方舟子得出了他一開始就想得到的結論。方博士你這一次太情緒化了。 你這是以假打假。
在科學領域打假,可以靠揭露某項「科研成果」違反科學定律,或者與他人的試驗結果不符,或者研究的過程中有貓膩這一類方法打假。 其結果是黑白分明,一目了然的。 但文化領域中沒有定律,只有常識或常理。 可是違反常識或常理的事情頻頻發生,而且大都是正常的。 方舟子把他在科學打假的方法生硬地「移植」到了文化領域,所以才出現了我們見到的這一個荒唐事。 按照常理毛澤東是應該在家安分守己做一個小地主的;按照常理《傾城之戀》那本書是不可能出自於一個當時沒談過戀愛的少女之手的;按照常理你方舟子是應該老老實實地在一所一流大學或一家製藥公司找份正式的科研工作的,而不是成為一個打假英雄;按照常理你方舟子更不該涉足於那麼多的你並無造詣的領域的。 這些違反常理的事情不都發生了嗎? 韓寒不過是和你方舟子一樣的一個異數,一個怪物,你憑什麼就看不順眼,罔顧事實,生編硬造出一大堆故事栽贓別人?
方博士我建議你花幾天的時間冷靜一點,把你寫過的那些東西再仔細分析一下。 也許你會改變主意的。 另外,我建議你回到初中,做1000道幾何證明題,把你的思維搞清楚一點。 然後學一點布爾代數什麼的,再回來繼續打假。 我這不是看不起你,而是覺得你不夠嚴謹。 你要做推理這種遊戲,就必須熟知這種遊戲的各種規則。 謝謝!
方舟子:《對「天才」韓寒《求醫》的醫學分析》 原文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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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寒:《求醫》原文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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