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會在路上看到一老太,我認識她兩年有餘,住得很近,每次出行步行會經過她家門口。這是一棟三層樓多戶住宅,應該都是出租屋。老太的窗前擺了三盆花兒,有時在她半開的窗戶前路過,會偶爾聽到裡面的對話,具體內容不詳,但是知道聲音是從那裡發出來的。因為有次看到老太伸出頭來看看外面,剛好瞅到了我們,所以知道她住那扇窗里。老太叫什麼,有次好像告訴了我,早忘了。她看著我小兒從小不丁兒長到如今這麼大,每次都會停下腳步逗他一會兒。那時以為她獨居。
記得小兒四個月的一天,剛好碰到從屋裡出來的她,她將去儲蓄所取點錢也就是與我背道而馳的方向。走之前她瞅瞅嬰兒車裡的小兒,冬天裡小兒躺著,睜著眼睛望著天空。小兒一下看到一張陌生臉孔及發出的聲音,他定睛看看,一下「哇」地哭出了聲。老太笑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看,小傢伙認生呢,這個老姑姑嚇著他了...」當時想:論這輩分,我們早該叫老奶奶了,德國稱謂也挺好玩的。
「這個階段好像是這樣呢,開始認人了,會辯別不同的聲音,」我這樣解釋。
「是啊,是啊,小孩都是這樣長大的,一個階段一個階段的變化,好好體會吧,」老太笑著說。
老太精神氣質都很好,聲音也爽朗,步伐也穩健,她告訴我她剛過80歲生日,自嘲老太婆一個了。
我揚揚眉:「不錯,不錯呢,您老看著就很康健,喜歡你這樣自由出行。」
她笑著與我道別,離我而去...
後來有次見到她,她與一位看上去比她小個頭高的老頭走在一起,前後有點小距離,但看著很和睦的感覺。老頭大概70多歲的樣子,留著八字鬍,走路也挺直的,如遇天氣陰沉,他會夾著把雨傘,手裡還會幫老太拎點東西,只是兩人放慢腳步看似壓馬路似的走著。都是閑居人士,他們有時間放慢節奏。只是當時在想:這兩人年齡明顯相差,他們是什麼關係?伴侶?還是照顧老太的人?想歸想,這是人家的私事,見面還是會打招呼,總之認識了這兩人。他們也認識了我。
後來,常見到這兩人,老太每次都很和善,當她看到我或我看到她時都會主動上前問候幾句,她也會關切地問問孩子。說到我家住址,她竟然知道前任主人是誰,看來建屋的人在鎮上還小有名氣,我們好像沾到這個光似的了。
今天,帶著三個兒去ALDI買東西,本來想去鎮上鞋店為倆哥買拖鞋的,度假可用。老大想走路,老二要坐車,介於意見不統一,我本人也想走走。路不算遠,三個孩子出車是方便些,可是達不成一致,乾脆改天再去買鞋吧。今天我還是想走動走動,找個理由就近買點蔬果肉為午餐準備吧。
到了超市裡邊,一眼就看見了老太與這老頭,老頭每次好像都是一件黃大衣,八字鬍,頭髮也不是太白,還有很多黑髮夾雜。老太每次穿著都很乾凈整潔,手腕上一個包包,一頭銀髮也整理得有條理,口齒也很潔白清楚。先是老頭看到了我們,我上前打聲招呼:「嗨,真巧,在這裡遇見了你們。」
「是啊,是啊,現在孩子放假了吧,有空來買東西了啊,」老頭也爽朗,伸出將握我的手...
說話之際,我輕輕拍拍正在攤位上看罐頭食品的老太,老太回過頭來見到是我們,她一下子像老友一樣地回應:「啊哈,原來是你們啊,真巧呢,」她一臉笑容,熟悉的笑容,同時伸出她的手,我們兩手緊緊一握,她說:「你的手好凍啊,天氣又轉涼了,」...
「是呢,我的手遇冷空氣總是涼的,好像氣候徵兆一樣的呢,」我解釋說。
「看來要把冬天裡那套行頭拿出來防禦了,手套之類的」,老頭關切地作作手勢。
我追加一句:「可能還要一頂帽子呢,」我笑指頭頂。
交談幾句后,各自去買各自的東西,在裡邊好像還真走開了,先也是道了別的。
有時在鎮上遇到他倆,有時在半路上,倒從沒見過他倆手拉手。老頭還有輛車,不是每次都停老太門口的車棚里,見過一兩次他開車回來。今天發現那個車位是空的。
如今再見他倆,看著也覺平常,以前是有點覺得「少夫老妻」的一對兒,見多了也就不奇怪了,何況與他們交談還是彬彬有禮的,心腸還挺熱乎,人就是這麼容易溝通和理解。做到這份兒,看來是修鍊進步了吧,覺得自己包容量越來越大了,覺著是好事呢。
老人之間有個伴兒,生活上有個照應,日子也會過得滋潤幾分,豐滿幾分,更充實了業餘活動。看著慢悠悠的步伐里,心情也是格外的晴朗,從老太的臉上看到了她的心裡,她是個不寂寞的人,為這樣有人陪伴的人生而高興,晚年生活積極而樂觀。再見老太時,我還是會一如既往地與她攀談幾句:老太,您的日子是充滿陽光的,感染著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