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送孫子回來,車停在兒子門口,每次瞥見黎巴嫩鄰居院里樹下的一堆綠色垃圾及樹蔭下的一些破舊東西:輪胎,木架子,木框子,球,四輪腳踏車,有時還有幾個小孩玩具。那堆綠色垃圾為除草機除的草,兔糞,菜葉,泥土,樹葉...樹枝覆蓋,有時帆布覆蓋;還有角落裡圈養的幾窩兔子,大大小小。陽光下,微風裡夾雜著的陣陣兔糞及那堆有機肥的腐臭味,發酵味,老太見了皺眉,她及她老伴兒容不得這幅景象。比如說,這些破爛垃圾一定得處理得拉走,兔糞倒也罷了,每日要生產,那堆肥料真是難聞,每回看到這樣的鄰居作搖頭狀...兒媳心想:要是她住兒子這裡,想像她可能被憋瘋的樣子,不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么,這是人家的私人地盤,不礙著誰啊...
一天與老太談起,她的老伴兒教了一輩子的書,認識他的人很多,超市裡大街上常會碰到有人向他打招呼:XXX先生,您好,您還記得我嗎?等等。老伴兒想了又想,經來者介紹回憶起了這是哪班哪屆的學生,真可謂是桃李滿天下,老師不變,變的是學生,從少年到成年的外形。
談到這黎巴嫩鄰居的兒子也是老伴兒的學生,這家男主人與老伴兒的兒媳聊過天,因為都是菜友,喜歡種菜,一個種來喂兔子皆人吃,他還自做有機肥,種出來的西紅柿苗壯果大,草莓也碩果累累,小紅蘿蔔籽竟然耐心得一粒一粒地埋地里,百分百有收成,一家人常坐在葡萄架下乘涼聊天兒...另一個則是純粹糊口,孩子喜歡在園裡找尋可吃的果和豆,鬱鬱蔥蔥的好不歡喜。鄰居還給過老伴兒兒媳草莓苗,去年就說好的,由於鄰居忙,吩咐兒媳自己去挖取,兒媳好不高興,有人送東西,還都是活的,揣上一把小鋤頭拎上個花盆就去取苗了,回來滿盆草莓苗,可樂顛了孩子,他們以為上面掛滿了草莓,看看都是根和葉,悻悻地離去,自玩看來,同時他們也弄明白了:季節性作物還得論季節收成。如今就是每日翻草莓的時候,不錯過綠葉下躲藏的任何一粒紅色,饞涎地送入嘴,很美味很享受的樣子...
鄰居還送過兒媳家孩子一隻兔子,他們每天都要摸摸看看,喂喂草和菜,不過兔子孤獨,加上圈養網稀疏,兔子跑了三兩回。回來后把網圈牢最終還是走失了,做野兔更自在吧,可以合群,可以追逐,可以暢所欲為...
鄰居男主人很和善,女主人也親切,每日裹著頭巾,都是本分過日子的人,三個孩子。大的是女兒,已育有二女,常來拜訪;中間的是兒子,正是老伴兒教的學生,教過他英語與數學。鄰居有次與老伴兒兒媳提起,老師是否有提起過他兒子的種種不是,搗蛋或學壞什麼的,兒媳連連說沒有,只是知道他們是師生關係已。小的是女兒,弱智,在智障學校學習,十三四歲的樣子,一回來或節假日總是玩沙坑或盪鞦韆,一隻腳有殘疾,去鎮上都是坐公交車,需母親攙扶,喜歡獃獃地看人,嘴巴歪著,但喜歡與兒媳打招呼,笑笑的樣子。
有次老伴兒兒媳意外聽到這男主人說到他外孫女采草莓的事,才知道他已做外公,生兒育女都趕早的人。男主人常在院里忙活,翻地拔草壘兔窩,清掃糞便等等,兔肉都吃了幾撥了,這裡還大大小小地準備出籠,養殖還有一手呢。說到總見他在院里倒騰,他太太幹嘛呢?他隨口答道:太太在廚房啊,那是她的陣地,說完爽朗地一笑。
這家總的來說,鄰里之間友善,沒有相互去招惹誰誰,和平對待,冷靜相處。關於私人宅院里擺放這些所謂別人眼裡的垃圾,雖然看著不是很整潔,但是沒有冒犯到誰,更沒有侵犯到他人空間,影響他人居所美觀,完全是私事。作為鄰居,看在眼裡也可以完全不計較,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與空間,不能一味地以自己的要求來約束別人,與自身看齊;畢竟提出這事(整改)會令對方心裡不好受,有壓力,嚴重者會關係到鄰里和諧。
德國人的生活態度反映在點點滴滴,也就是嚴謹呆板凡事要做得全面井井有條,原則是不可改變的,細節是不可忽視的,所以這家人製造擺放的這些破爛垃圾在老太眼裡特別不順眼,特別不可理喻,與她兒子道了三兩回,都是一個話題,還有次則說:她要讓她老頭子去和那鄰居男主人說這事,非得讓人家把這些垃圾給拉走了不可。兒媳聽了不予辯駁,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不痛不癢
的話:那輪胎啥的應該沒有用了吧(下文不好說:這事礙著誰了呢?)?「就是啊,沒用了還留著幹嘛?!」這就是老太最想不通的,有點氣鼓鼓的樣子。德國扔垃圾可是要錢的,對於這些人群可用可不用的東西,反正院子大閑著也是閑著,林蔭處僻靜處都可以擺放,與德國人較勁根本沒有必要,問題是德國人要與他人較真,
您說,這事礙著她了嗎?何況這是她兒子的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