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提到在French
Quarter打工,大家應該能猜到我抵達美國的第一個城市,對,就是新奧爾良,The
Big Easy,爵士樂的發源地,又叫月亮彎城(Crescent
City),地處在密西西比河的入海口,沿密西西比河呈一新月狀。20年前我行走在新奧爾良的River
Walk上,看著河對岸的碼頭和飛架的密西西比大橋,彷彿是在看上海外灘對岸的浦東和黃浦江上的行船,初離故土的柚(游)子,最難忍的不是清貧拮据的生活,而是濃濃的思鄉之情衍生的無法排遣不能釋懷的寂寞。如今,物是人非,密西西比河對岸依舊是荒蕪的草灘和破舊的碼頭,外灘對岸已是高樓林立的金融中心(看翻老的陸家嘴),但我心中卻故鄉變他鄉,他鄉成家鄉了。以前念念不忘的上海,只能永遠存在心底和偶爾的夢境之中。
新奧爾良還有個名字,叫Sin
City,指的是這個城市的墮落和放蕩,城中的French
Quarter以旅遊,酗酒和色情業聞名,之中的Bourbon
Street,更是酒吧和脫吧比鄰,夾之以Cajun
Cuisine和Creole
Food為主的各種餐館。我就在其中的一家Creole
Kitchen做酒保,收銀兼經理(Bartender,Casher,and
Manager)。
初來美國,最大煩惱還是語言,雖然我小學就開始學英語,中學加固一邊,大學又是一邊,那全是應付考試的,所以托福雞阿姨能手到擒來不在話下,但到了美國,還是成了聾子和啞巴,特別是南方口音的New
Orleanians,更是不知他們所云,記得初來2年內,最害怕的是接電話,當面會話還能看錶情口型猜出點意思,電話就抓瞎了。所以,當室友畢業離城需要找人接替他法國餐館(他的話)的工作找到我時,我還是很猶豫的,怕聽不懂別人說話干砸了,但後來還是豁出去,去那老闆應聘攬活了。現在回想,我還是很感激那位哥們室友(他後來也是去某地開餐館了,學的博士學位也浪費了),自從在那打工后,短短几個月,不僅學會了英文的各種污言穢語,而且在不知不覺中發現自己能開口講話,再也不怕接電話給客人direction了。語言,書本上學不會的,還得實際使用才能流利熟練。
所謂法國餐館,老闆是個台灣商人,是當地華人工商會(以前的華僑組織,又說以前帶有黑社會的性質,不詳)的頭,低價租用了工商會在Bourbon
Street上的產業,開了個Cajun餐館。廚房是個黑人廚娘做大廚(Chef),雇傭一群黑人在裡面做菜洗碗的。外面基本是白人waiters或waitress伺候客人,有時也有一個兩個黑人waiters,老闆自己有大生意要做,不來餐館,需要一個在金錢上信得過的人看在店裡,這個角色,就有俺,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國留學生,充當了。老闆在招聘這個酒保收銀兼經理時,一不看有沒有配過酒,二不看英文好不好,只看人對不對自己的脾性,誠實與否和不要求高薪。於是,俺就擇日上班了。
酒保,就是給客人倒各種啤酒,葡萄酒和配製雞尾酒,好在是餐館的吧台,沒有sitting
customers,只是招待接受客人的order后把單子交到吧台,再由我倒酒或配酒,雞尾酒我有一本Bartender
Guide,憑咱分析化學課程的試管技巧,冰塊加酒加果汁,兩天的工夫,俺就是專家了,只要記得一個訣竅,想取悅客人,多加酒精,你就是一個very
good bartender了。
收銀,其實這也是老闆雇傭我的主要原因,信得過咱。餐館一天的營業金額,全是進入我那個小小的收銀機,晚上關門后,再由我取出結算完畢,放入餐館的保險櫃里,老闆一周來取一次。老闆規定,金額差入,每天不能超過10塊錢,周末忙時,餐館會有4,5千美金的營業額,憑咱中國人打小練就的計算天才,我每天的誤差,不會超過一塊錢。但每天的結賬計算,還是蠻瑣碎耗時的,有現錢的,信用卡的,waiter在信用卡里的小費兌現,有時付busboy現金的,算完快的也需半小時,金額不對再返工就得1個多小時。餐館11點多關門,等客人走後,結完賬,也就12點快1點了,回到家基本都是臨晨1點以後的事。所以在美國開餐館掙錢的辛苦,我那時就深有體會。
經理,就是廚房由Chef廚娘管,外面餐廳,wait
staff由我管。我手下一般有2個busboys三,5,6個招待(waiters or waitress)和一個door
person領位(hostess
or host)。Busboy一般是15,16歲的黑人小孩(老闆的兒子暑假也會來打工),wait
person是白人多,door
person一般找年輕漂亮的女孩,有段時間也有個70多歲的白人老頭,餐廳到外面街道(就是Bourbon
Street)有個長長的走道,需要door
person領位進來。我去上班后,原先的經理(也就是我室友哥們)帶了我段時間,就離開了,我又在學校里替老闆找了個中國留學生做part
time和我替換,當然我做周末加2個周日。我平時是開門前到餐館(我和chef有鑰匙),等第一班的waiter來setup
tables,督促busboy沖洗走道,打掃餐廳,晚上也是最後個離開鎖門,我一般會留一個busboy或waiter和我一起離開,以策安全。我一周給wait
staff排一次班,這裡面誰做周末誰做那個班,對掙錢多少,很有講究,俺一般盡量做到公正公平。我還負責招聘,當然也炒人魷魚,有誰quit了,我會叫busboy去門口貼個helper
wanted,or
wait person wanted的牌子,一般當天就會有人進來,補充空缺。
老闆雖然不來餐館,但不說明老闆不管不控制餐館,老闆控制餐館的方法,就是每件事,每筆帳都要寫下來,客人點的菜,要的酒,每樣都得寫下來,我收的每筆錢,都得打入收銀機里的記錄紙上。有時waiter忙,客人點的酒,沒寫下單子,隨口和我說了,老闆關照是絕對不給他酒的。餐館的wait
staff吃飯,一律寫單子,20%off,廚房staff吃飯fried food免費,但不得外帶,每天剩餘的食品,一律倒掉。我曾抓住過一個busboy把一盒fried
shrimp放垃圾桶裡帶出去,被俺抄了魷魚。
在餐館打工,知道掙錢不易的道理。也了解到人善會被人欺。剛去餐館的時候,由於英文不好,對人多傻笑。然後那班waiters就開始欺負人了。Wait
person的工資,當時餐館只付2美元一小時,收入主要靠小費,餐館規定waiter的小費,還要拿出20%分給busboy,bartender和door person,叫tip out。合理不合理,我不知道了,反正我去以前就是這樣。我剛去的時候,busboy就老和我反映誰誰誰tip
out少了。開始還臉嫩不和那些waiters計較,但長此下去,就覺得那些傢伙有點欺人太甚了,這不僅有我bartender的份,還有busboy和doorman的份,所以有次就找一個特摳門的傢伙,一張張賬單核實,那餐館都是遊客來吃飯,小費一般都是20%左右,非得那傢伙拿出相應的份額才算完。事後,doorman對俺說well
done。慢慢地,那些waiters也知道柚子也不是總是甜的(nice)。
餐館打工的,其實就是美國底層的人群了,特別是廚房裡,全是黑人,偷懶是常事,偷東西的,你就得要睜大眼睛。和這班美國朋友打交道,nice絕對是不行的,不久,俺就能F
words滿嘴地和他們針鋒相對了。曾抓住個洗碗的偷喝啤酒,雖廚房歸Chef管,但啤酒是俺的地盤,就叫他走路了,為此還被那黑人兄弟威脅了俺的生命,聲稱I
am dead。Well,那個威脅讓俺緊張了好幾天。當然,和廚房staff長期相處,也不覺得黑人有什麼特別可怕,其中還是有講義氣很仗義的哥們。我和Chef就是好朋友,她菜做的好,但就是動作太慢,周末忙起來的時候,她是不能on
the line,否則出菜太慢客人要complain的,但我每天晚上吃的飯,她會親手為我做,特想念她的拿破崙雞,是雞胸脯加crab
meat拌特殊的white
source。有時下班晚了她錯過了擺渡船,我會給她ride。廚房裡的2廚叫Fat,是個五大三粗的傢伙,缺顆牙有點像Laurence Fishburne,混熟了也很哥們,外面如有客人無理撒野,他會出來叉手一站,基本能解決問題,俺還和他去釣過魚,鉤上的魚都讓我拿回家了,帶骨頭的魚他們不會吃。其實我知道Fat也偷喝啤酒,但既成了哥們,也就眼開眼閉了,再說老闆也損失得起。Wait
staff和我和得來,有個叫Chuck的,是個白人,當時也就20來歲,腦後勺上有道2寸來長的刀疤,說是在Correction
Penitentiary里打架得的,以前是個drug dealer,那會正假釋,已經改邪歸正,交了個跳脫衣舞的女朋友,說wait
table掙錢比dealing
drug來的心安。那傢伙經常在wait table期間把單身的美女顧客勾引上,下班后同去hotel銷魂。
坐在辦公室里,想起以前的日子,雖然有時累得夠嗆,有時還會為安全擔心受怕,但現在腦子裡全是些美好的回憶。我的那些朋友們,現在你們又都在做些什麼,衷心地希望生活能善待你們,祝福你們。
Chuck and me
Chef and me
(下回再講Mardi
Gras時賣啤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