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學習了八年的鋼琴. 這期間我們換了兩個國家, 三個城市, 四個鋼琴老師. 回頭看看這八年, 感觸多多,故事也多多…
曾經住在一個兩層公寓的二樓. 共四家人. 找房子時跟房東說了女兒要彈鋼琴, 想住一樓, 房東當時只有二樓一間空,說只要不是很晚彈就沒事兒. 女兒每天放學后或晚飯前練琴, 一直無事. 後來樓下搬來一個年輕小夥子, 是個工廠的工人, 每天早出早歸, 住進后不久, 跟房東抱怨鋼琴聲太大。 房東,一個前南斯拉夫來的大個子老頭,說彈琴是孩子的教育,他也沒辦法。於是以後每次女兒彈琴, 小夥子就把他那大功率的音響的音量放到最大, 以至於整個樓都在顫動, 最後是其他的房客去房東那裡抱怨小夥子製造噪音。 那段時間我真是很緊張,每天孩子一回到家,就讓她馬上練琴,可是,有時那小夥子還是回來了。 本來,女兒彈琴是我最享受的時光,一下子變成了最緊張的時候, 有時也伴著內疚。 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我想到了搬家, 儘管租期還沒到。
忽然有一天樓下的房客換成了一個白人老頭, 也不知道小夥子是何時搬走的。 我更緊張了:小夥子還有時回不來, 這退休的老頭可是一天天在家呀。我跟女兒的老師說這事兒。那個極其美麗,操著一口英國腔英語的女士(她是我見到過的最lady 的女人)對我也說著和房東類似的話:這是你女兒的part of the education,你沒有做錯什麼。那一段時間,女兒正在彈一首法國作曲家的曲子,非常優美, 也很sentimental,在鼓勵女兒天天練習的同時,我也欣賞著美妙的音樂。
一天,在樓前和樓下的鄰居迎面碰上,打招呼, 他告訴我他叫Bill. 一人退休在家,聽著他的話,我心裡怯怯的,挺過意不去的(感覺是咱吵到人家了), 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他說: 「每天彈琴的是你還是你女兒?」
「是我女兒。」心裡開始準備和他解釋/辯論了。
「她彈得真好,我每天都在聽和欣賞呢。」他說。
「真的?」我驚訝了。
「聽她彈琴,讓我想到Tim Janis 的曲子。」他又說。
「謝謝。」不知道這個Tim Janis是誰, 但想想應該是和音樂有關的人。應該是誇女兒的。
那天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不僅是因為Bill老頭誇女兒琴彈得好,而是幾個月的心裡的緊張,內疚一下子沒了。吃晚飯時跟女兒說:「你每次彈琴不光是媽媽在聽,樓下的鄰居也在聽,他還很欣賞你彈鋼琴呢。」女兒笑了。不光是她那天笑了,我注意到以後她練琴都很認真,即使彈是那枯燥的練習曲。
又有一天,我開門發現地上有一個CD, 是Tim Janis的專輯:An American Composer in Concert. 上邊的紙條寫著大致是:把他最喜歡的Tim Janis 的碟送給我女兒, 希望她將來能成為一個優秀的音樂家。
儘管女兒沒有走職業音樂家的路,但是在她八年學習鋼琴,學習音樂的路上,Bill, 一個近於陌生的人,給她的這份鼓勵是我深深地感激的。後來我們買房子搬走了, 女兒參加了很多演出, 我都會邀請Bill參加。
這個碟從此就一直在我們家車上的CD bag 里,我們一家開車外出常常放。直到女兒離家上學,我給自己複製了一份,每天上,下班的路上都在聽。
下邊放上一首Tim Janis 的曲子,望你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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