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蘆笛 是我黨教會我鄙視痛恨俄羅斯

作者:light12  於 2010-4-1 18:02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政經軍事

時間: 31 3 2010 19:52


蘆笛


我在《普京上台之謎》中說,莫斯科公寓爆炸案發生后,普京在記者招待會上發誓,說他們要上天入地追捕恐怖分子,哪怕是在茅房裡抓到他們,也要把他們在那裡面幹掉。我說,這是典型的蘇維埃修辭學,文明世界沒有哪個國家領袖敢說出這種話來,卻為廣大俄羅斯人民喜聞樂見。

老跛昨天跟我說,考慮到那種氣氛,說這種話也是應該的。我見不得「shit-house」,認為太粗俗,其實是受了盎格魯-撒克遜人對俄國人的文明優越感的影響,云云。

其實這哪光是「茅房」(or shit-house,whatever)的問題?整個是契卡-GPU-NKVD-KGB-FSB的語言,連蓋世太保恐怕都不敢在公開場合用。任何一個文明人都會問:你在茅房裡抓到或堵住的人,到底是不是恐怖分子,得經過公平審判才能判定吧?哪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家幹掉?何況是在那種齷齪地方?如果這是盎格魯-撒克遜的文明歧視,那我希望這種歧視以雷霆萬鈞之勢,排山倒海之力,磅礴於全世界,而葆其美妙之青春,特別要戰勝普京的「主權民主」論,普及到俄羅斯茅房裡去,以免陰間多了許多散發著臭氣的屈死鬼,斯大林送去的已經夠多了。

老跛以為我討厭老毛子是出國后受西洋鬼子影響使然,大謬。其實我基本的觀念早在70年代就形成了,如今在網上寫的大部份是憋了幾十年不敢講的心裡話,包括對俄羅斯的深惡痛絕在內,而這基本是我黨再教育的深恩厚澤,跟西洋鬼子的惡毒教唆一點關係都沒有。

本人的童年是在50年代度過的。50年代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是蘇聯第16個加盟共和國。沒有哪個西方殖民地曾經蒙受過咱們那種奴化教育,只怕連「滿洲國」的日化教育都沒那麼完全徹底。生命中最初的朦朧斷片里,就有一個難忘的鏡頭:我和大人在大街上走,全城突然拉響警報(後來想想,可能是汽笛吧),滿街的人頓時站住,低垂著頭,個個如喪考妣,嚇得我連哭都不敢,獃獃地望著滿街的泥塑木雕。過後我問大人出了什麼事,答曰:「史達林死了。」(「解放」前斯大林被譯為「史達林」,大人也就一直這麼發音,如今本壇網友唐好色還在這麼寫)。我那陣還不知道,當時在本城運動場開的追悼大會上,哭昏過去的人比1976年偉大領袖毛主席逝世追悼大會上哭昏的還要多。

我學會「莫斯科」這個詞,跟學會「北京」大致同時。很長時間內,我都以為那是中國地名。當時的叔叔阿姨們穿的全是蘇式制服,不是列寧裝,便是「布拉吉」(蘇聯女性穿的連衣裙)。在大學上學的堂兄們也跟電影上的蘇聯人一樣,宿舍里都配備了手風琴(手風琴可能是當時最時髦的樂器)。五一節晚上,行道樹上掛滿彩燈,穿著蘇聯服裝的叔叔阿姨們在蘇聯音樂伴奏下,在大街上跳起了蘇聯傳來的集體舞,跟蘇聯的亞洲加盟共和國一般無二。

再大一點,便沉浸在蘇聯兒童文學里,我記得我還把蓋達爾的《一塊燙石頭》用為我的散文集的序,什麼《漁夫和金魚》、《火馬》、《阿爾泰山小英雄》、《古麗雅的道路》、《卓婭與舒拉》……,接著便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青年近衛軍》、《日日夜夜》、《收穫》、《遠離莫斯科的地方》、《我們這兒已經是早晨》(記不得是不是這個題目了)、《旅順口》,由此進到普希金、托爾斯泰、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岡察洛夫、果戈理、萊蒙托夫、涅克拉索夫、契訶夫、車爾尼雪夫斯基、別林斯基、杜勃羅留波夫……。俄羅斯文學和蘇聯文學幾乎構成了我的全部文學知識積累,看到的外國電影只能是蘇聯電影就更別說了。哪怕是70年代我學畫,能找到的複製品也基本是俄國和蘇聯畫家的作品。在人類歷史上,恐怕很難找到一個具有原生文明的大國,能如此全面、如此徹底、如此wholesale地用某種外來文化作為國民能接觸到的主要文化信息,這就是「舉國體制」的優越性。

後來當然就是中蘇大論戰了。第一篇反修文章好像是《我們和陶里亞蒂同志的分歧》,第二篇是《答多列士等同志》,接著便是氣勢如虹的《九評蘇共中央公開信》。我和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一樣,恨透了叛徒赫魯曉夫,無限懷念偉大的馬列主義者、中國的恩公斯大林。要到出了國之後,我才知道整個滿擰了,中國的恩公是赫魯曉夫而不是斯大林。這算是鬼子給我的一點惡毒挑唆吧,不過只限於肯定赫魯曉夫這一點。

1965年初,一位在東北工作的親戚返鄉探親。從那位親戚那兒,我第一次聽到了蘇聯強姦犯大軍在東北作的孽,非常震驚:那可是蘇聯紅軍啊!怎麼會在東北大肆搶劫盜竊、強姦婦女,留下許許多多的「二毛子」?就連美國兵也沒這麼干過啊?民間對老美的軍紀,對人家的慷慨,可是有口皆碑的。

為了反修防修,抓出睡在我們身邊的赫魯曉夫、赫魯曉妻、赫魯曉爹、赫魯曉娘、赫魯曉姑、赫魯曉姨、赫魯曉子、赫魯曉女,etc,咱們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在運動中,我讀到內部出版的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斯大林時代》和錫蘭共產黨黨魁某人(忘記名字了)寫的《赫魯曉夫主義》,首次得知蘇聯30年代大清洗,驚得目瞪口呆。上山下鄉運動中,我開始系統清理馬列主義,讀了點列寧和斯大林的著作,發現我黨搞的完全是他們傳授的名堂。當即開始痛恨禍中國殃華民的老毛子。

最有效的還是《參考消息》。那陣子蘇聯不再是咱們的老大哥,也不再是人間天堂,而是「蘇聯社會帝國主義」,「克里姆林宮新沙皇」。因為資本主義全面復辟,蘇聯人民又再度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參考消息》上經常登出披露那個人間地獄真相的文章,都是西方記者寫的報導。我一看,樂不可支:NND,我黨咋那麼笨,連這種蠢事都干出來!那上面描寫的蘇聯,和中國有何兩樣?區別只在於我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罷了。這種文字當然充分暴露了蘇聯真實的陰暗面,可它們更幫助我深入認識到中國社會的黑暗,促進我的全面覺醒。如果不是看了那些文章,我還真不知道我熟視無睹、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之暗無天日。

就是從那陣子起,我悟出什麼「修正主義」、「資本主義復辟」云云,全TMD不要臉的彌天大謊。中蘇的吵鬧,在本質上與文革兩大派的吵鬧毫無二致,是權力鬥爭而非意識形態分歧。咱們罵老大哥「老修」,與文革兩派罵對方是「X匪」一般無二。起到類似作用的,還有一本由日本毛左憤青寫作、香港左派出版社翻譯出版、大陸新華書店公開發行的《蘇聯是社會主義國家嗎?》

我對蘇聯的切齒痛恨,還是莫斯科「和平與進步廣播電台」促成的。

60年代末期,中蘇在珍寶島與新疆發生武裝衝突,林副統帥下了第一個命令,核大戰一觸即發,內部傳達偉大領袖的指示「核大戰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扔我也扔,頂多全世界打個半殘廢。」為砥礪民氣,全國公映《蘇修在黑龍江、烏蘇里江上的挑釁》,告訴全國人民老毛子是怎麼恃強凌弱,無微不至地欺負咱們的。記得那電影還首次披露了《中俄尼布楚條約》、《中俄璦琿條約》、《中俄北京條約》的內容,告訴大家俄國人從中國搶去了140萬平方公里土地,等於兩個法國的面積,還引用了馬克思(恩格斯?要麼是列寧?)譴責沙俄殺害中國原住民的語錄,其中有什麼「把老百姓趕入黑龍江中活活淹死」,此時電影院里便是一片「兩個法國!」「趕入黑龍江活活淹死!」的驚嘆聲。

我此前已從地下讀書運動里知道了這些史實,因此並不驚訝,只是非常憤怒:NND,「建國」20年,你們現在才把這些被你們從歷史書中徹底割除的史實告訴國人!真TMD不要臉的漢奸黨!還記得爾等的文人翻譯的社會帝國主義小說《旅順口》么?更無恥的是,某御用文人寫的某部爛流行小說,居然歌頌沙俄侵略軍,說東北老鄉救援了某個日俄戰爭中受傷的俄國士兵,那位士兵離去前向老鄉發誓:俄國人不會打敗!我們還要回來的!

但那畢竟是無法追回的歷史,火燒眉毛,且顧眼下,我深知咱們是「螞蟻緣槐誇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全民有可能再次承擔毛澤東愚蠢冒險的災難後果。此前我已經從閱讀內部讀物里得知,老毛過去已經兩次讓中國蒙受了核襲擊的風險,第一次是韓戰期間麥克阿瑟建議對中國東北實施核攻擊,第二次是金門危機時艾森豪威爾曾考慮過動用原子彈,生怕老毛瘋病再度發作,把全國人民領入毀滅之路。過去有蘇聯的核保護傘鎮住了老美,這次可是沒誰救咱們出苦海了,說不定蘇美要聯合拔掉中國的毒牙也未可知。

我急得要死,不顧風險,偷聽敵台,想判定大戰是否會打起來。在「索多西拉西多來多縮」的呼號之後,毛子廣播員把他們當年給我黨飛機大炮武器彈藥清單一一念了出來,末了斬釘截鐵地說,沒有這強大的武力援助,則中共絕無可能上台。我恨得怒氣直衝百會穴。從那時起,我對毛子的痛恨就再也不可稀釋了。

但這並未妨礙我了解毛子的努力,此後我一直在看有關毛子的內部讀物。其實對有心人來說,要在那種密閉的環境里完成啟蒙,也不是不可能的。我先後看了《赫魯曉夫回憶錄》、朱可夫的《回憶與思考》,以及西方作家寫的列寧、斯大林和勃列日涅夫的傳記,直到我上碩士生時,我還在看國內翻譯的某本斯大林傳,基本上完成了我對蘇聯的認識。當然,西洋鬼子寫的人物傳記或許宣洩了西方的文明優越感,勿過那是我黨組織人翻譯的,所以這帳還是得算到我黨頭上去。他們不做俄奴便做洋奴,中間道路是沒有D。

這當然是開玩笑,勿過,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而這影響確實是我黨反修運動的一個豐碩成果。例如昨天我告訴大家,俄國人建立大帝國與其他老牌殖民帝國的方式不同,就是來自於《參考消息》上登載的日本人寫的文章。記得那作者說,因為俄國人是把版圖的擴張與種族滅絕結合在一起,所以他們的帝國不會像大英帝國一樣輕易垮掉。我至今覺得那說得非常之對,江東64屯的原住民慘遭滅絕就是證明。雖然我並不喜歡日本人,對他們的鄙視與痛恨僅次於對老毛子的。

毛子的民族性是無窮擴張,這也是當時《參考消息》上時常說起的事。記得那些文章說,不管社會制度怎麼變,毛子這個傳統是絕對不會改變的。無論是誰坐在克里姆林宮裡,他都只能是新沙皇。毛子聽得懂的語言只有一種:實力。當時中共把蘇聯當成頭號敵人,原來是「打倒美帝!打倒蘇修!」後來便改為「打倒蘇修!打倒美帝!」最後就變成「打倒蘇聯社會帝國主義!」美帝從頭號敵人退居二線,在尼克松訪華后便基本退隱了。配合我黨的立場轉變,《參考消息》乃至官方出版物連篇累牘儘是這種文字,千方百計喚醒世界人民對北極熊的警覺。

我認為,那陣子是蠢黨建黨以來唯一有點神智的難得時刻,可惜很快又喪失了。北極熊確實是那德行,只要它存在一天,世界和平便沒有保證。幸虧它現在羽毛未豐,等到將來它舔好傷口,只怕環球又無寧時了,而首當其衝的就是中國,可笑的是蠢黨還做夢娶媳婦,以為熱臉能貼上冰冷的熊屁股,「聯俄抗美」。其實毛子從來是欺軟怕硬,就連斯大林都不敢去跟老美對抗,普京或他的接班人就有那膽氣?專揀軟柿子捏,欺負怯懦的中國人,欺騙玩弄愚蠢的中國人,才是他們走了一個半世紀的輕車熟路。

當然,毛共的反蘇宣傳也有backfire的地方,它更加加深了我對那痞子黨的鄙視。我黨可以沒有原則到這個地步:那陣子全世界大多數共黨都在莫斯科麾下,其中有個蘇丹共產黨,因為捲入政變,被蘇丹革命委員會主席尼邁里發動反政變后大肆屠殺。我黨竟然幸災樂禍。我當時想:NND,就算教宗不同,那殺的畢竟還是爾等的同教弟兄啊!怎麼竟然連起碼的原則都沒有?

比起來,毛子再下流也沒到這個地步。人家雖不願見到中國進入聯合國,但從來不曾公開反對過,更未行使否決權。每次聯合國大會為此投票,人家投的都是贊成票,而且一投就是三票(蘇聯在聯合國中有三個席位)。被我黨無端反覆辱罵幾十年的南斯拉夫也如此。而這種事,我黨那個下流痞子集群是絕對不會幹的。後來見到《參考消息》上某個日本人的文章說,中國的外交政策毫無原則,完全是實用主義。我深以為然,不過覺得說的不到位,那也不是什麼實用主義,是毛澤東一己好惡比起碼的做人體統更重要。

黨宣傳之外當然還有別的影響。例如馬克•吐溫在小說(好像是《亞瑟王朝里的美國佬》,但不敢保證)里把俄國人糟踏得一塌糊塗。他認為俄國人根本沒有自我尊嚴,不懂自由為何物,只知道服從沙皇,根本就不能算人。我看了只能苦笑——他還不知道中國人的德行涅(其實他知道,有篇短篇小說就是用受到歧視的在美華人的口氣寫的)。如果俄國人不算人,那中國人更不能算人了。這可不是什麼種族歧視,而是西洋鬼子的「人」的內涵與中俄完全不同。說起來,咱們尊毛子為「老大哥」也不錯,確實都是東方家族裡的成員,彼此對「人」的理解十分相似。前段壇里有人說中國和俄國不可比,不能不讓我笑掉大牙。

困了,要睡覺去,等醒來再接著談有關「茅房」的「文明歧視」吧。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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