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ZT 蘆笛 野蠻的俄羅斯「反世界」(八)

作者:light12  於 2009-10-31 09:17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其它日誌

時間: 30 10 2009 23:19  
作者:蘆笛

列寧同志沒有參加暴動的組織與指揮,一直潛伏在地下,整個事件都在副統帥托洛茨基同志領導下進行。列寧同志這種「諸葛一生唯謹慎」很有個人特色,蓋他從來是個大膽的冒險家與賭博家,從回國以來一直在極不耐煩地鞭策催促全黨趕快發動武裝暴亂。然而當事涉他本人的安全時,他卻再謹慎也不覺得過分。自所謂科爾尼洛夫「叛亂」后,因為克倫斯基的亂命,布黨又恢復了合法地位,所有的黨魁都在大搖大擺公開活動,只有列寧同志從未浮出水面,一直潛伏在彼得格勒市區。他剃去了鬍子,戴上了假髮,那易容術之高明,即使他親娘見了也未必能認出來。



布爾什維克黨人的暴動計劃相當周密,事先安排好了失敗的退路:如果暴動總部斯莫爾尼宮被攻佔,則他們還有個二線總部設在彼得與保羅要塞里,可以接替指揮。類似地,他們還在三個地方設了前敵指揮部,若一個被攻佔還可以轉移到另一個去。

伊里奇則一直潛藏在彼得格勒某個住宅里,通過斯大林與托洛茨基保持聯繫。萬一暴動失敗,則他就按斯大林早就安排好的逃路再度逃出國去。但到了10月24日夜間,他再也無法忍耐了,便在頭上扎了個手絹,遮住面頰,裝成牙痛病人的樣子,偷偷溜到斯莫爾尼宮去。他在那兒起到的作用便是給部下加壓,催促他們迅速把冬宮打下來。據托洛茨基說,即使是在那兒,他也不敢拿掉偽裝,還是戴著那眼鏡,扎著手絹,生怕被人認出來。據俄國歷史學家拉津斯基介紹,直到冬宮被攻下的消息傳來,他才除去偽裝,拿下了假髮。即使如此,據英國歷史學家Robert Service介紹,當某位孟什維克領袖偶然聽到他演說時,在很長時間內還是沒能認出那剃光了鬍子的禿頭是誰,最後是從他的語調中認出了他,可見伊里奇的易容術是何等高明。此後他便學梅蘭芳蓄鬚明志,直到他的山羊鬍子商標長出來后,才許記者拍照。

當天深夜,布黨中央在斯莫爾尼宮開會,敲定了新政府人選。列寧和托洛茨基模仿法國大革命模式,將新政府命名為「人民委員會」,各部部長稱為「人民委員」。列寧假意推舉托洛茨基出任人民委員會主席(相當於總理),托洛茨基立即推辭,說他是猶太人,不便擔任此職,請伊里奇出任,於是也有猶太血統的伊里奇便當仁不讓了。托洛茨基成了外交人民委員,而斯大林任民族委員(通譯「民族事務人民委員」,那是因為他是個喬治亞人)。名義上的國家元首——全俄蘇維埃執行主席則由加米涅夫出任。這名單在次日的蘇維埃代表大會上得到通過,布黨政府就這樣被「選舉」出來了。

上任伊始,列寧便簽發了一系列法令。其中最有名的是《和平法令》與《土地法令》。和平法令向參戰各國提出立即停火,停火期不得少於三個月,以使各國能完成必要的談判,而各國人民得以在此期間組成代表民意的會議(assemblies of popular representatives of all countries),最終批准和平的條件。

這法令是什麼意思涅?列寧使用他的「科學世界觀」,英明地預見到歐洲社會主義革命行將爆發,而俄國的十月革命不過是個導火索。他無數次向同志們擔保,說世界革命即將到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俄國人先動手,德、奧、英、法等國的無產階級立即就會跟上,而世界大戰也就會立即結束,這就叫「戰爭引起革命,革命制止戰爭」。他還多次告訴同志們,敵人並不會抵抗,革命一定會成功。他之所以能說服半心半意的同志們發動暴動,靠的全是這些「科學預言」。

現在俄國革命既然成功了,大家自然都在期待歐洲階級兄弟立即跟上來。世界革命如果不是幾小時內的事,那也是幾天內的事,最多不過幾個月,但絕不需要等上幾年。伊里奇從不缺乏自信,他本人就最堅定地相信他的「科學預見」。

這和平法令表達的其實就是伊里奇本人的夢囈。他使用了春秋筆法,隱晦地號召全世界工人階級起來,推翻各國的資產階級政府,組成「代表民意的會議」,結束戰爭,實現世界和平。任何一個智力正常的同志想來都能看出它的可笑:它不是某個國家政府發布的法令,而是某個夢幻中的「世界政府」給世界各國(還是所有的國家,並不光是歐洲國家)政府與人民發布的命令。

《土地法令》則是最能體現「模糊治國」的經典。它只是宣布廢除地主、皇室、教會擁有的土地的產權,但「基層農民」(rank-and-file peasants)的土地產權則不受侵犯。虧列寧同志還當過律師,竟然寫出這種集模糊語言之大成的經典作品來,他第一沒有規定到底是哪個機構去負責沒收並均分土地;第二沒有界定何謂「基層農民」,劃定標準是什麼。

這法令只起到兩個作用:第一,它為一直在農村中發生的農民自動沒收並瓜分地主的土地作了合法性背書。因為沒有指定沒收和分配土地的機構,它其實是號召或鼓勵農民去自行沒收並瓜分地主的財產。村社歷來是俄國農村唯一有效的權威,於是地主的土地和財產的沒收與分割都是在村社主持下進行的。因此,俄國的土改在兩點上與中國的不同:首先,它不是由布黨領導而是由村社主持進行的自發土改。其次,從理論上說,是村社而不是農民獲得了地主的土地。土地並不由農民私有而是由村社共有。這是對斯托雷平改革的一個反動。第二,它促進了俄軍的徹底瓦解。俄國士兵基本是由農民組成的,當這些穿上軍裝的農民聽說老家正在打土豪分田地時,哄的一聲便作鳥獸散,成群結隊地坐上火車,回家 「分田分地真忙」去了。這結果便是後來德國再度發動攻勢時如入無人之境,根本沒有軍隊去抵抗。

另一個法令就不是那麼廣為人知了,而正是它顯示了新政權與既往一切政權截然不同的特點。10月27日發布的言論法令規定實行言論檢查制度,任何報刊如果「煽動對人民委員會的抵抗」,或是「通過明顯的誹謗性的歪曲事實而傳播混亂的種子」都要被查封。該法令還規定由國家壟斷一切由媒體發布的公共信息與通訊。從此以後,俄國人民便只有了一個消息來源:官方通訊社。

那麼,什麼是 「通過明顯的誹謗性的歪曲事實而傳播混亂的種子」涅?社會革命黨的報紙發表了作家扎米亞金的諷刺小品,說某位「烏里揚·彼得洛維奇」的兒子前去視察某個爆發了霍亂的村莊,當即宣布禁止霍亂,凡是患病者都要施以肉刑懲罰。可惜不久全村村民都「反政府」地死了,於是該法令便未能執行。此文一出,報紙立刻被查封,印刷廠被搗毀。不久后,全國報紙便只剩下了兩家:《真理報》與高爾基的《新生活》。俄國人民從此只能從《真理報》上找真理,《消息報》上找消息(此乃前蘇聯政治笑話:《真理報》上無真理,《消息報》上無消息)。而就在幾個月以前,布爾什維克還在嚷嚷言論自由,說他們是民主自由的捍衛者。

首都居民對新政權採取了普遍的消極抵抗。新政權成立后,所有的公務員都罷工回家,郵局和銀行職員也如此。雖然列寧宣布銀行全部國有化,然而新政權卻無法從罷工的銀行中提出款來。與此同時,隻身逃出彼得堡的克倫斯基跑到了第三騎兵軍團(也就是那個他曾懷疑前來逼宮的勤王軍),找到了中將師長克拉斯諾夫,封其為俄軍總司令,請他率部前去平叛。克拉斯諾夫是個保皇黨人,對克倫斯基極度鄙視,但他覺得布爾什維克更糟糕,於是便率軍向彼得格勒挺進。

更糟的是,「工人階級說話了」。前文已經介紹過,布爾什維克並不是唯一的主張社會主義的政黨,社會革命黨與孟什維克都是社會主義政黨,而十月革命卻造出了一個一黨專制的政權。全俄鐵路工會執行委員會警告新政權:如果不迅速形成一個包括所有社會主義政黨在內的新政府,則他們就要舉行全國罷工。加米涅夫和其他布黨溫和領袖為此與鐵路工會以及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開展了談判,同意成立包括全部社會主義政黨在內的聯合政府。而且,準備成立的新政府成員名單中竟然沒有列寧和托洛茨基!

處在內外交困的逆境中,列寧忍住沒有發作,直到戰場捷報傳來,他才開始報復。克倫斯基與克拉斯諾夫率領的哥薩克騎兵開向彼得格勒途中,萬能的布黨鼓動者們便大量滲入。他們告訴哥薩克騎兵們,這是俄羅斯人之間的糾紛,跟哥薩克人沒什麼關係,犯不上為俄羅斯人當槍使(這種宣傳策略倒很像美國人在獨立戰爭期間用過的,當時美國人也告訴印第安土著居民,獨立戰爭乃是白人自家兄弟的糾紛,跟他們沒什麼事)。哥薩克騎兵們的士氣因此瓦解。當軍隊前進到彼得格勒附近的普爾科沃時,便被布黨控制的軍隊擊敗。克拉斯諾夫作了俘虜,但那身子骨極度滑溜的克倫斯基又再度逃脫了。他在國內躲了幾個星期後,終於逃到了法國,把自己的祖國留在他一手製造的糞坑之中。鑒於他犯下的重大罪孽,紐約東正教會在他死後拒絕讓他埋骨教會墓地乃是完全必要的,是非常及時的。

等前線危險過去后,伊里奇判斷全俄鐵路工會並沒有準備好發動全國罷工,他便全力出擊了。在托洛茨基的全力支持下,他逼得加米涅夫和其他四位布黨領袖從黨中央與政府中辭職。加米涅夫辭去了全俄蘇維埃執行主席的職務,由斯維爾德洛夫接任。幾位人民委員也或是辭職,或是宣布他們不贊成列寧反對成立由全體社會主義政黨組成的聯合政府。

列寧解決這危機的方式,是把左派社會革命黨人拉入內閣,充任不重要的職位,以裝點「聯合政府」的門面,但他絕不同意與社會革命黨人以及孟什維克咸與維新。自始至終,他打的都是一黨專政的主意,絕不容許他人分享自己奪來的政權。

左派社會革命黨人本是社會革命黨的左翼,一夥極端分子,在十月革命爆發前後已經和社會革命黨的主流分道揚鑣,準備另外成立一個政黨。他們之所以能暫時充當布黨的小嘍啰,為後者裝點「聯合門面」,乃是他們也喜歡由國家機器製造的恐怖統治。出任司法人民委員的左派社會革命黨人施騰堡(Исаак Нахман Штейнберг)曾對列寧說:「我們何必有什麼司法委員會?乾脆管它叫『社會消滅委員會』(Commissariat for Social Annihilation ),那樣大家都能參加進來。」列寧答道:「說得好!……正該如此,但這不能由我們先開始。」可笑的是這位施騰堡同志作法自斃,等到後來布黨與左派社會革命黨人翻臉,他面臨被暗殺的危險,只好逃出國外。

所以,列寧心目中的社會主義天堂,就是一個實行社會消滅的機器。只有無情消滅了一切文明殘餘,新天堂才能建立起來(這就是偉大領袖「不破不立」的來源)。但要進行大規模的社會殲滅,必須是偉大領袖擅長的「后發制人」,在動手大規模殺人之前,布黨必須有個借口。

不過,所謂「后發制人」也只是理論上說說而已。12月間,列寧命令建立臭名昭著的秘密警察組織契卡,由波蘭人捷爾任斯基任主席。作為「革命的懲罰之劍」,契卡超越於法律之上,不受任何約束,甚至連中央都未必能控制,它只聽命於黨領袖個人。契卡把各種各樣的「顛覆者」抓進彼得與保羅要塞的大牢里去,在施刑室中毒打貴族、官員和罷工的公務員們。最惡劣的是,契卡把女貴族或官員們的妻女也投入女牢,與妓女、小偷等關在一起。罪犯們花點錢便能在半夜被放進女牢,盡情享用過去如同天仙一般可望不可即的貴婦人們。這就是俄國版的「天仙配」。

布黨的「社會消滅」戰略並不是變態心理的集體爆發,也不能簡單歸結為群體犯罪,它是基於深思熟慮的冷靜地制定的「科學戰略」,顯示了「階級鬥爭」理論家們對人性弱點的深刻把握,托洛茨基把這點說得很清楚:

「所有這些小資產階級的窩囊廢……一旦認識了我們的政權的強大之後,就會跟我們在一起……當我們在彼得格勒郊區粉碎了克拉斯諾夫的進攻后,第二天就出現了大量的同情者。小資產階級尋找的是能讓他們俯首帖耳的強權。誰要不懂這點,就什麼都不懂。」

托洛茨基在此再準確不過地總結了列寧主義的要旨。那就是,一個革命政權必須充分利用賤民心理,首先必須讓百姓嚇得靈魂出竅,然後才能談得上贏得他們的效忠。

這一套果顯神效,公務員的罷工停止了,一度癱瘓的服務部門重新開始運轉。工會再也不敢如在沙皇時代那樣動輒罷工,因為列寧簽署了法令,建立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集中營,把所有的罷工工人悉數投入勞改營。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工人沒有罷工權利的「工人階級樂園」便這樣建立起來了。

列寧主義在俄國和中國取得的輝煌勝利,似乎證明了這兩國的百姓基本是賤民。正如托洛斯基指出的,他們尋找的是能讓他們俯首帖耳的強權,崇拜的是敢於果敢屠民的血腥強人,鄙視的是溫良恭儉讓的統治者。誰殺人越多,誰就越會被捧為人民救星,而不敢毫無顧忌地殺人的統治者則一無例外地被譴責為屠夫,無論是俄國的尼古拉二世還是咱們的蔣光頭,都因此被拋進了歷史垃圾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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