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克里斯琴 日本印象二三事（二）第二版

作者：克里斯琴 首發海納百川

二，日本人

日本人是一個具有鮮明特色的獨特民族。他們是如此與眾不同，以至於日本模式和日本經驗在世界上其他地區難以通行。

1，日本人淳樸，隱忍，認真，勤勉。這點與我們國人恰恰相反。

大部分日本人沒什麼心計，對他們來講，如何融洽地融入集體，勤勤懇懇地干好份內的本職工作比算計別人重要的多，敢違抗上級者更是絕無僅有。他們會嚴格執行上級的指示和操作指導，而不去理會這是否必要，是否可以偷工減料地糊弄對付過去。

在日本，體力工作者的勞動強度是令人驚異的，腦力工作者的勞動時間也同樣讓人吃驚。他們在沒活的時候也不會閑下來聊天，而是盡量找些活來干，甚至是自覺地打掃整頓工作環境。日本人勤勉的民族個性可能同經歷過一個漫長的缺乏資源而人口密度較高的農業社會有關。

大部分日本人過著非常儉樸節約的生活，他們的收入決定了如此，然而他們很少抱怨，只是勤儉克己地忍受這種生活，以至於他們對生活中最尋常細小的享受，也會由衷的滿足和喜悅。比如在餐館吃了一頓可口的飯菜，到哪兒泡了一次溫泉。

幾個日本人在一起喝酒，點不了幾個菜，就能喝得暈乎高興，即使招待客人，也一般不會剩很多菜。他們對中國人點一桌而剩一半的招待習慣一直感到疑惑不解。我曾在一家小中華料理店裡，看見一位闊太太開著Benz S600來點了一碗蛋炒飯，吃剩下了1/3還打包帶走。

日本由於地處地震火山帶，有很多天然溫泉，節假日拖家帶口去泡個溫泉，在小旅店住上一宿，就是件幸福的事情了。每次都是一樣的內容，只是活動地點有所變化，永遠不會厭倦。個人感覺很無聊，跑老大遠，就是為了泡個澡，跑東跑西地光泡澡，能泡出個鳥來？

2，日本是奉行集體主義的地方，從小被灌輸的教育就是如何作為集體的一員而不是個體來行動和思考——集體榮譽、恪守紀律和顧慮他人。比如學校的各種比賽，參賽單位都是團體（班級，小組）而非個人。由於個人的失誤而影響了集體的成績，想想這會令人多麼難受和負疚。日本人的集體主義觀念和團體協調性就是在千百次這種為集體而戰的訓練過程中培養起來的。到高中為止的整個學校生涯，唯一考驗個人能力的僅僅是一兩次的升學考試。而考試成績對學校的意義和它對學生自身的意義同樣重大。

在校學生能夠遭遇到的最嚴重的欺負，是集體孤立——全班跟你保持距離，不同你講話和遠遠地避開你。這對孩子來說是沉重的心理打擊，有些孩子甚至因此不堪重負而自殺。

在日本，不允許跳級，升學都有最低學校教育年限，就是一般學校教育年制。優秀而個性張揚的人在日本是受人討厭的，始終與團體保持一致，處處考慮他人的感受才是他們的行為準則，即便你十分有才華，也要盡量保持低調，才能贏得別人的尊敬。

這種集體主義的民族性格的形成，可能跟從平安時代（8世紀）起常年的封建割據中，貴族領導階層——武士（侍）對國家的軍事化管理有關。正如騎士制度給歐洲留下了追求榮譽的傳統一樣。

3，日本社會是高度組織化的，秩序井然的，高度文明的社會，這基於日本人高度的道德素養和自律性，他們天性遵守社會公德。來日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有日本人在街上亂扔紙屑，吐痰和爭吵。他們的街道總是這樣整潔，廁所總是這麼乾淨。他們講話總是這麼輕聲細氣，他們吃飯極少會有聲音。

在人多的服務窗口，一般都設有排號機，先領取號碼，然後在一邊耐心等候。沒有排號機，隊伍便會自動形成，日本人排隊從後邊排，把隊排成直的；我們卻喜歡從前面排，把隊排成方的，圓的或不規則形。日本人排隊按次序，我們排隊憑力氣。

日本人可能是世界上最遵守交通規則的民族，即使在在深更半夜，了無車行人影時，也有不少人等著紅綠燈變換才過街。從去年交通法規開始改成，坐汽車後排座位也要強制佩戴安全帶，這便被良好地執行著。

在日本主要的交通方式是鐵道運輸，他們叫做電車。上下班高峰時間當然很擠，擠到可以把插在上衣口袋的筆擠斷，但是從來沒有人因此爭吵。如果你不小心踩了誰的腳，很可能是被踩的人忙著說對不起，好像是因為她腳放錯了地方，才會讓你踩到。撞了人時也一樣，一般是雙方都反應性地慌忙道歉，然後匆匆別過，各奔前程，好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

在日本的車廂內你經常會見到，明明有很多空位子，好多人卻還是情願站著，對眼前的座位熟視無睹。是的，他們的位置是留給有需要的人坐的，並不是人人都喜歡坐。日本人一般不在列車內用手機打電話，怕影響別人。

日本靠左行，乘扶手電筒梯時，大家自動靠左派成一排，留下右邊的通路讓趕急的人行走。乘直上電梯時，靠近門口側面的人自動操作電梯按鈕，保護其他乘客不被電梯門擠到，確定無人時再關門，幫助裡邊的人按樓層，見到有人趕來，會等他上電梯。我在回國時幾次被關在電梯外或被門擠到后，就感到特別不習慣。

日本幾乎所有商店都是開架式服務，商品可以任意把玩比較，滿意了拿去收銀台付款。很多時候，偌大一個鋪子，屋外還有不少陳列，只有一個人在裡面管理收銀。大家拿了屋外的商品跑到裡面結賬，沒人拿了就跑。餐館也是，忙時收銀台見不到人，客人用完了，招呼一聲自動等在收銀台結賬，沒誰吃霸王餐。這是一個相互信賴的和諧社會，相信這在西方發達國家都一樣。

日本的治安狀況非常好，據說犯罪率為世界第二低，僅次於新加坡。據老留講，八十年代他們剛來時，日本真是夜不閉戶，沒有盜竊案。後來外國人來的多了，雜七雜八的人也多起來，治安就沒從前好了，即便如此，日本仍然是世界上最為安全的地方之一，惡性犯罪率只是美國的一個零頭（注1）。走路坐車不用害怕會遭遇小偷，好多女士的手提包口一直是開著的。女生也不用害怕深夜行路。我在電車上拉下兩次東西，隔天就有工作人員打電話叫我到車站去拿。回國最不舒服的就是整天要提心弔膽地防賊防盜防詐騙，東西在哪兒一放准沒，一不小心還得跟人吵架。

日本人的服務態度絕對是世界第一。親切耐心，客氣到極點，到百貨公司購物，人都走老遠了，他們還在那裡鞠著躬一動不動。買化妝品會讓客人把所有顏色全部試過，再高級的電器拿在手裡隨便玩。我最不習慣去買鞋子，他們跪在地上給你換，受不了，每次都阻止，自己拿來換。想做上帝嗎？來日本購物吧。（Want to feel like a God? Go shopping in Japan.）政府機構里的人服務態度也很好，讓人充分感受到資本主義國家的溫暖和在一個平等的國家裡做人的尊嚴。

4，絕大部分日本人友好善良，對陌生人的困難，他們總是耐心親切的提供可能的幫助。經常可以看到老外向日本人問路時，由於語言溝通不便，他們便放下自己的行程，陪人家走老長一段路再回來。

有一次，我們的車車門沒關好就上了路，旁邊有輛車追了我們幾公里，不停通過車窗示意我們車門開著，開始我們不知何故，不以為然，等到我們發現關好，他們才微笑著離開。還有一次，和朋友開車走過靜岡縣，向一路口的老農問路，順口誇了一句他的菜種得真好(lettuce)，他二話不說，轉身砍下一顆，硬要我們捎在路上吃。

我在上學時，接受過好幾次莫不相識的個人或團體的盛情招待，僅僅因為我是留學生。其中有些人是常年堅持這種善行：小田原的一對地主老夫婦，居家和穿著都很簡樸，每年數次叫上一幫素未平生的留學生，到家裡吃住和當地旅行，走前還讓到後山盡情的採摘他們種的橘子帶走；秋葉原的一對房東老夫婦，每年包一輛大巴，請50個留學生到鴨川海洋公園玩一天；埼玉的一個市專門組織了一個親善會，二三十口人家每年招待幾十名留學生吃住玩三天，這成了當地一個習俗和盛會。我住的這家的老翁在退休前，是個普通的電車駕駛員，對中國歷史的熟悉程度卻比我還高，在我臨走時對我說：「我認為日本應該深刻懺悔侵華戰爭（那時他才幾歲），我反對歧視中國的右翼言論，希望你回到中國后，回想起日本時，能偶爾想起在這裡和我們愉快相處的這幾天。告訴中國人，日本人也是各式各樣的。」

其實他不用對我說這些話的，我不是憤青。我知道要求普通的日本人對侵華戰爭有同我們一樣強烈的感情而深刻懺悔是不公平的。從小受到教育和灌輸完全不同，認識必然不一樣。在他們的教科書里，是用平朴的陳述來描述那段歷史，篇幅也不長，寥寥數筆，只佔了二戰歷史的一小部分內容，更多的筆幅是用來描寫太平洋戰爭，他們如何被美國人虐。所以日本人旅行到海外，第一次聽到當地人咬牙切齒地發泄對日本人的仇恨，都會很吃驚，後來才能慢慢習慣。如果讓他們參觀萬人坑和731舊址，我想他們會受到過渡驚嚇的。

還聽過一個故事，是我的台灣同學告訴我的，他們有個前輩，從前在一位日本老人的公寓里寄宿，這位老人是個內科醫生，膝下無子，見這個留學生非常勤奮，是個可造之才，便同他談，想資助他上醫學院，將來繼承他小小的診所。他同意了，老人資助他上的是私立醫科大學，6年，每年學費高於10萬刀。後來他信守諾言，繼承了老人的診所而沒讓它關閉，老人心滿意足，溘然辭世。

其實，我自己的導師也待我非常好，極其寬容，用「恩重如山」來相容並不過分。有太多這樣的日本人。在日本，我聽到和看到了無數活雷鋒的真實事迹。

5，然而，日本並不是一個幸福的國家
走在日本的街道上，你就會感覺到這點。所有的人都板著臉，神情漠然，行色匆匆。這和在歐洲街頭漫步的感覺迥然相異，歐洲人的臉上洋溢著陽光般的笑容，他們會親切地和陌生人打招呼，有那麼多人在街邊的咖啡店和廣場上閑聊，散步，溜狗，慢跑，騎車……閑適地享受生活。

日本人重視工作，輕視生活和家人，這和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相反。日本公司經典的管理方法是終生僱用制和年功序列制。一旦雇傭，終生服務，沒有解僱，按在公司的服務時間和實際年齡晉陞。它使得僱員對公司有較高的忠誠度和歸屬感，晉陞總是可以期待的，相互之間很平等，工作環境安定，可以靜心研髮長期項目。理想的狀態是：員工壓榨生命為公司服務，公司長期保障員工的高度生活福利，這有賴於勞資雙方相互高度信賴和自覺。可如何避免大鍋飯，鼓勵才幹，提高公司效率呢？近年來，這種傳統的公司制度在慢慢地萎縮，雖然大公司一般還是如此。有關公司管理之日本方式（終生雇傭，年功序列）VS美國方式（流動僱用，競爭淘汰）的討論在企業界和學術界依然處於爭論中。

日本人之間的人際關係很疏遠，他們很少談自己的私事，也不喜歡探尋別人的隱私，人和人之間保持著相當的距離，甚至是夫妻之間，孩子和父母之間也是如此。他們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有困難，有壓力，不找組織，不向人傾訴，而是自己默默承受和消化。你很難跟日本人成為真正知心的朋友，日本人之間也是，交往只停留在極為客氣繁複的禮數之上。況且現代的生活方式，也使人沒有足夠的時間和資源去關心和照顧他人。

相對疏遠的人際關係的一個意外的好處是，不用疲於在人際關係上耗費太多精力。雖然人脈關係在日本社會的重要性絕不低於中國，但是相對容易維護。一來，沒人會為了照顧熟人在工作上干違反原則事情。二來，平常不聯繫，或是點頭之交，有事才登三寶殿，照樣管用，能幫得上的忙人家盡量會幫，這點很奇特。

由於集體主義的管理方式，委婉的表達方式和高度自律性，使日本社會在無形中處在一種相互監視的氛圍中，讓人生活在其中很累，需要時刻調動敏銳的感觸來察言觀色，有一種看不見的壓力和壓抑感。加之他們相對封閉的內心世界，不難理解，日本人的自殺率為什麼總是居高不下。生活，對日本人來說，與其說是Enjoy，不如說是Suffer，或者Enjoy suffering。

日本人對「憂傷之美」有特殊的審美偏好。他們喜歡櫻花就是因為櫻花開時爛漫，落時繽紛，隨風零落，令人感傷。日本人所作最優美的曲子往往帶有淡淡的哀傷，他們國歌聽起來也象哀樂，細膩的悲劇和輕鬆的喜劇在日本同樣受到歡迎。日本人能夠從哀傷中發現美，並深深玩味沉醉於這種由無常的命運所譜寫的瑰綺詩篇中。 究其原因，可能同日本人崇尚隱忍和常年面對自然困境時表現出來的頑強個性有關——在苦難中獲得心靈的自由謂之美。

日本人排遣他們的工作和生活壓力的一個重要的方式是聚眾喝酒和借酒興胡鬧。他們能找到很多機會來發泄這種需要，年終有忘年會，年初有新年會，夏天有納涼會，新人來了有歡迎會，老人走了有送別會，會議完了有懇親會，合格了有祝賀會……。連一年一次的賞櫻花和看煙火，其形式都是聚在一起邊喝邊看。

更常見的是平日下了班，找上幾個投緣的同僚，或者是以招待客戶為名，找個小居酒屋，邊吃晚飯便喝。這時他們才徹底放鬆，恢複本性，席間發發牢騷，講講上司和公司的壞話，議論議論哪個怪人，盡情發表無聊的廢話……在飯店喝完第一次了，還有二次會，三次會，從飯店喝到酒吧，從一個酒吧喝到另一個酒吧。

日本人喜歡喝，但是酒量通常都不行，一喝多，就開始胡鬧，高聲喧嘩，講下流話，騷擾女性，甚至當眾脫褲子露屁股給大家看。直喝到末班車要結束，才神志迷糊地起身回家，當然這時不是誰都回得了家的，經常可以在東京的車站和街頭看到橫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白領醉漢。奇妙的是，不管晚上怎麼鬧，第二天都準時上班，見了面當沒事兒人，好像昨晚什麼也沒發生過，一點不記得自己出的丑。

日本是個男尊女卑的社會，以往婦女的唯一職業就是家庭主婦，現在出來工作的女性越來越多，獨立性大大增強，但是仍然遠遠改變不了日本是個男性社會的事實。女人的能力普遍不受期待，女強人更不受男性歡迎。男人對待女人是不夠尊重的，對待性的態度也是輕浮的，酒過三巡后尤其如此。據傳，一生沒有嫖過妓的日本男人是絕對少數，他們對風俗業有驚人的寬容度，對從事色情業的女子也不歧視。有好些影視女星是從拍色情電影起身的（他們的AV都是真刀真槍地實幹），也有一些著名人物娶風塵女子為妻，這在別的地方是難以想象的。

但是日本女性傾向於接受社會偏見，樂於扮演賢妻良母的角色。培養女孩的目的是為了能讓她將來有機會嫁給優秀的男人，而不是指望她自己有所作為。女權主義在日本沒有市場。她們對男人的好色也比別的社會寬容。在日本，男人的一兩次外遇，一般不會導致離婚。有趣的是，老天似乎也在日本鼓勵男尊女卑，我聽到不少來過的國人評價，在日本男人英俊，女人難看。

與此相襯的是，男人承擔家庭全部的生活負擔，面臨所有的生活壓力，收入盡數上繳，由老婆發給零花錢，通常是少得可憐，哪有錢到外面去亂搞？在選擇配偶時，男人也處於弱勢，處在被挑選的地位。等到老了退休了，回到家裡想要跟老伴好好相處了，就是報應來的時候。

「痴漢」——在電車裡猥褻女性，偷拍女性底褲等變態社會現象雖然談不上為日本社會所特有，但至少在日本比較出名，這部分歸咎於日本女性過於忍讓，不擅於保護自己，當場阻止這種行為和予以適當教訓，而只習慣逆來順受，忍氣吞聲，在客觀上縱容了這種行為。近年來，在公共場所的性騷擾，包括職場性騷擾因懲罰嚴厲而有較大幅度減少。

6，日本人是孔子最好的子孫
日本人沒有思想，對此也不怎麼感興趣，日本從沒出過對世界有影響的思想家。可能日語也承載不了太深刻的思想，再深刻的東西，被它左一下，右一下猥褻地轉折，再遮遮掩掩，含含糊糊瞎掰一番都變成中庸的囈語了。

日本人重視傳統，但並不固執於此。他們是徹底的實用主義者，善於學習和吸收任何先進的文化與技術，對於形而上的問題興趣不大。這使日本能夠在效仿西洋，摒棄舊傳統的近代化過程中，平穩迅速地完成社會的全面轉型。不象我們，背負著沉重的歷史文化傳統的包袱，難以迅速和新興的西方工商業文明契合。日本的歷史是一部不停從外部世界引進先進的文化和技術，不停地予以吸收和發展的歷史，這種傳統使日本社會保持著變革和適應新環境的活力。

日本人歷來對手工業製作（物作り）有特殊的偏好，勤奮好學，心靈手巧，這為後來發展起雄厚的現代工業打下了堅實的人文基礎。日本人耐心地研究具體的實際問題，而不是空談主義。競選議員時上街的演說都是一個具體問題，一個具體問題地談，而不喊口號。他們雖然在創想上並不出眾，在改進上卻是才意非凡，雖然沒出過大思想家，炸藥獎倒是拿了16次。日本在化工，電子，材料，建築，機械，自動化，精密加工等諸多領域處於世界領先地位。

日本的文化傳統和民族個性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個人以為他們才是孔子最好的子孫。武士道中「侍」的原型來自儒家的「士」（君子）。忠誠，服從，仁愛，責任，勇氣，隱忍，和諧……這些要求和理想不活脫脫是儒家思想的翻版嗎，可惜他們做到了，而我們卻沒有。他們從儒家習得一個淳樸而堅強的民族，我們從儒家習得一個偽善而自大的民族。

他們真誠相信儒家的理想，把儒家的道德要求作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和精神追求，我們熟悉儒家經典，卻拿儒家的道德要求來束縛和脅迫他人。這或許是因為我們中國人比日本人聰明，早就看穿了儒家理想的空洞虛弱？它除了道德要求，提出了一系列模糊的行為準則，對統治者沒有實際的約束力。

儒家思想對統治者是有要求的，當統治者背信了「德信禮義仁」，民眾將其推翻便是合理的，所以在儒家思想中，最高的政治理想和統治理念是「德信禮義仁」的精神，當統治者符合這種精神，便為萬眾敬仰，人民應當奉以最大的忠誠，也因此受到庇護；當統治者違背了這種精神，則人民有權將其推翻，重新選擇明君。

了解了這一點，便可以理解日本人既習慣愚忠和絕對服從，又在骨子裡有追求正義和反抗欺凌的血性。日本人是最好管理的僱員和最好治理的國民。如果有一個優秀賢明的領袖，他們能發揮出強大的力量，如果遇到愚蠢邪惡的領導，事態則變得非常複雜危險。因此，在產權非個人歸屬的團體里，他們往往實行集體領導，而最高行政長官並沒有絕對的權威。

日本模式難以在世界上推行，日本的成功經驗也不一定能鑒戒到其他地方，因為他們面對的是日本員工，日本國民。同樣的素養要求對別的地區的民眾來講，或許是太高了。講白了，沒有人像日本人這樣既聰明又淳樸，這樣埋頭實幹，這樣逆來順受，這樣「傻」。

現代后工商業時代信息化社會，優秀的人力資源是最大的經濟資源，日本這個自然資源貧瘠、人口眾多、完全依賴進出口加工創利的小小島國獲得的巨大成功，充分驗證了這一點。日本能夠從戰後的廢墟，在短短40年時間內，一躍而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不是偶然的。


注1
2008年數據，惡性犯罪率為十萬分之6.7，簡直是美國的一個零頭。數據比較圖表見日本外交部官方網頁：
http://www.pubanzen.mofa.go.jp/manual/washington_d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