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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蘆笛 關於未來中國走向的一點再思考

作者:light12  於 2009-8-23 19:52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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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未來中國走向的一點再思考(一)    時間: 18 8 2009 19:51  

作者:蘆笛


本區承蒙多位國內先進光臨,為我等孤陋寡聞的海外赤佬介紹國情,寫的文章精彩紛呈而且發人深思,用鬼話來說便是intellectually provocative ,堪稱本區成立以來的空前盛況。老金和老看的大作我都反覆看過幾遍,涉及面之廣,談到的問題之多之複雜,實在不是那麼容易消化。我只能在此說點初步的讀後感。我輩遠在萬里之外,對國情十分隔膜,難免謬以千里,還望諸位先進不吝金磚。


一、關於「權威逐代遞減律」


老金已經說了,此律有兩個版本:蘆本與唐(德剛)本。蘆本認為,因為缺乏「天命論」,現代專制制度的致命缺陷是中央政權隨傳代而逐代遞減,弱化到一定程度就會造成事實上的藩鎮割據,某個野心家便會起來發難,挑戰中央政府,最終導致天下大亂。因此,因為獨霸了全國資源並建立了空前嚴密的控制人民的手段,再加上科技的進步使得我黨完全壟斷了暴力,暴力革命不可能發生,但中共一定會垮於內訌。

唐本我在舊作中介紹過,他也觀察到了權威逐代遞減的現象,但不知其所以然,沒有看出那是「天命論」被破除使然。他得出的結論是,中央權威的弱化最終將導致中國實現民主化,但他毫未解釋原理何在,沒有作出任何推導,便扔出了這個想當然的結論,未能意識到那其實是個未經論證的假設。

我認為唐說不能成立,基本理由是,弱化的只是中央相對於地方的權威,並不是官僚集團控制人民的能力。它的表現是,地方為了自己的利益,敢於抵制甚至公開反抗中央的命令(前段汪洋公開向溫家寶叫板,宣稱「廣東不保護落後生產力」便是例證),但這並不是說我黨對人民的控制弱化了,更不是說權貴集團會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將人民被剝奪的權利歸還給人民,而做不到這一點,建立民主社會就只會是空談。

換言之,建立民主社會的前提,是我黨對人民控制的逐漸弱化。但「權威逐代遞減」弱化的並不是黨的領導,而是中央對龐大的官僚集團的控制。事涉官僚集團利益時,下面必然明爭暗頂,使得中央「號令不出中南海」。但一旦事涉鎮壓人民,則全黨高度一致,雷厲風行,充分發揮出「舉國體制」的高效益來。這種選擇性弱化對人民沒有好處,只有壞處,那就是取消了自上而下進行政改的可能。即使上面出了明君,其政策無論原初動機如何,到了下頭都會變得面目全非,充分發揮出 「尺蠖效應」來。

因此,這種弱化,充其量只能導致我黨大規模內訌,引發天下大亂。若真是那樣,則一定又是 「大亂出大治」(本人和革命派的基本分歧就是認為大亂只會出專制,絕無可能出民主,這已經在《反革命書》中反覆論證過了,此處不贅),由一個毛澤東式強人以暴力統一全國,將近現代史重演一遍,再度倒回到毛時代,那又有何樂趣?

老金對蘆說提出質疑。他指出:

第一,遞減不是無限的,只表現到第三代,此後便不再呈現明顯的遞減。

我同意。的確,權杖從江澤民傳到胡錦濤手上,並未發生明顯的權威流失。因此,看來遞減曲線是個指數曲線,到第三代后便與橫軸基本平行了,權威的負增量不是很明顯。

現在的問題是,既有的中央權威是否能保證在國家出現嚴重動蕩之時鎮住全局,箍住桶板?敬愛的郭老詩曰:「滄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作太平天子沒什麼了不起,真正考驗權威的時刻,是局面動蕩不安之時(倒還不一定是真的發生動亂)、以老鄧那種第二代的鐵血人物,擺平個「6.4」還掙得五癆七傷,黨內出現了嚴重分裂,幾乎失控,將來再出個大規模的示威(這種可能性總不能徹底排除吧)又該怎麼辦?

第二,權威遞減並不限於政權機關,同樣發生在軍界,因此,我擔憂的軍界強人奪權不可能發生。

我的確忽略了這個問題。我也完全同意,現在的軍隊徹底爛透了,比北洋水師還腐敗,毫無戰鬥力。但我仍然覺得,世上唯一不會被腐蝕的是權力欲與野心。不管時代怎麼變,野心家永遠不會絕種斷根。我黨歷來實行 「槍杆子裡面出法統,出正義,出真理」的土匪哲學,說難聽點便是「拳大即為爺」,中央的權威也就是「拳威」。一旦這威力弱化到一定程度,則無異於殷勤邀請野心家們去問鼎之輕重。

事實上,無論是第三代還是第四代都遇到了這種麻煩,而這種事在第一代,第二代時根本就沒出過。第一代就不用說了,第二代老鄧其實是「篡位」爬上去的,用馬悲鳴的話來說是「小拿大」,而且他上去之後徹底背叛偉大領袖的教導,瘋狂走資,可從未有人膽敢質疑他的權威,遑論向他挑戰,說明實力才是「合法性」。到第三代可就沒那麼輕鬆了,江總非得使出錦衣衛的非常手段來,才能擺平桀驁不馴的陳希同。即使如此,還得經過大老點頭。第四代做翻陳良宇走的也是那條路,同樣靠錦衣衛,同樣得經過大老點頭。

很難設想第五代第六代不會遇到類似麻煩。如果天下一直太平無事,倒還可以勉強應付。如果局勢有點動蕩(例如「八九風波」),能靠錦衣衛輕易擺平么?恐怕不會那麼簡單吧?如果挑戰者逃過錦衣衛秘密抓捕,鋌而走險,效法國濤同志另立中央,那豈不是只有開戰才能解決此類權力鬥爭?軍隊腐敗不假,然而那是打內戰,北洋腐敗成那樣子,在內戰中不是同樣威風凜凜么?兩邊都爛成一樣,腐敗還能影響什麼戰鬥力?

第三,現代人都實際得很,中國是個沒有志士的國家,不可能再有過去那種為糟蹋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志士,因此,暴力革命無爆發可能,中國能這樣隆隆混下去,長治久安(注,「隆隆」跟「海皮」一樣,是蘆太的洋涇浜英語,意為long, long )。

在這點上我完全同意老金。我也反覆論述過現代革命家都是「口頭革命派」,是梁啟超當年笑話的「遠距離革命家」。而且,中共對人民的控制的嚴密史無前例,即使有志士,也沒有可能去把人民組織起來。因此,中國只會有自發騷亂,可為我黨輕易蕩平,不會有有組織的革命發生。這是基本大勢,不容置疑。

但我不認為國家就會這麼「隆隆」地長治久安下去。而這恰恰是權威逐代遞減造成的。斯大林模式造出了一個權勢空前的官僚集團,這集團提供了社會體制的穩定性與保守性。即使是第一代強人也未必斗得過這百頭凶龍,偉大領袖死後屍骨未寒,親信、愛妻和賢侄立即淪為階下囚,長達十年的文革便以老幹部資反路線全面走向勝利,毛主席革命路線走向全面崩潰告終。

連偉大領袖都如此,何況是權威極大弱化了的繼承人?趙紫陽在其生前發表的談話中坦承,要搞讓官僚集團失去權位、還政於民的政治改革,連他都不行,因為「我沒有實力」,只有老鄧才有那能耐。個人覺得這是大實話。這就是說,能真正改變中國前進方向的領袖也就是第一代與第二代,第三第四代只不過是官僚集團的代理人,只能在人家劃定的框架內小打小鬧,絕無可能做出實質性改革。

這就是說,權威逐代遞減,使得國家不可能產生不顧官僚集團反對一意孤行的傳統式明君,任何旨在還政於民的政治改革都沒有了可能。這就是現代專制國家與傳統帝制的根本區別。套偉大領袖毛主席在《民眾的大聯合》中的名言來說便是:「天下者,官僚之天下;國家者,官僚之國家。官僚不說,誰敢說?!官僚不做,誰敢做?!」

說白了,中國也就是這個樣子了,改革已經走到了盡頭,再改也不可能傷筋動骨,觸犯官僚集團的利益。敬愛的錦濤同志上次在講話中已將這說得再清楚不過:既不走回頭路,也絕不搞西方那套,這就是他對官僚集團發出的神聖誓言。這也很好理解:無論是搞毛左那套,還是搞西方那套,都必然傷害到官僚集團的利益,沒誰會同意他這麼做。他要真敢改動現有政治格局,打亂現有利益分配方式,則他的總書記也就做到頭了。

既然改革已經結束,將來的政治格局只會率由舊章,那麼社會矛盾恐怕要逐漸積累起來。一個國家若不建立不同利益集團和平爭利的談判平台,只靠革命的軟硬兩手維持,則一旦經濟發展停滯下來,或是出了什麼重大天災人禍,那積壓下來的矛盾就勢必爆發出來。而前面已經說過了,弱化了的中央作太平天子倒容易,遇到亂局可就麻煩了。到時要靠官僚集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益認同感,齊心合力對付危機,似乎過於簡化了人性。蘇聯之所以解體,其實並非戈爾巴喬夫本意,我看主要是他缺乏權威造成的,野心家葉利欽瞅准了機會,公開推翻了他。有誰能說到時中國不會出個那種人物?無論是陳希同還是陳良宇,若遇到亂局,豈還會乖乖俯首就擒?

綜上所述,竊以為,權威逐代遞減雖然在細節上有修正餘地,但基本立論仍能成立。它確實是現代專制制度的死穴,由於缺乏天命論,現代專制制度無法像傳統帝制那樣,平安無事地隆隆傳下去,一直傳遞幾百年。而且,它是一個死套子,套進去便出不來,蓋它從根本上取消了大刀闊斧改革現行制度的明君出現的可能,使得官僚集團成了一個毫無抗衡制約勢力的獨霸天下的巨無霸,極大地限制了國家制度的改革彈性與應變活力。

關於未來中國走向的一點再思考(二)     時間: 20 8 2009 16:07

 
作者:蘆笛

二、新時代的「潛規則」


自吳思先生《潛規則》、《血酬律》兩本書出版后,「潛規則」一詞成了大陸民間的標準政治術語,用它來指代「新」社會中權貴們以權謀私的非法行為。然而許多人都沒有認識到,「新」、「舊」社會的「潛規則」有著本質差異,而這正是「新」社會無法長治久安的又一個內在設計缺陷。

看客網友將這點看得非常清楚,他說:

「在一個不久前『均貧富』的國家搞私有制,如果不說清搞私有制的理由就沒法制定規則,在無規則的情況下硬幹,只有執政團隊是由一批有著相同信念,肯為國家前途無私獻身的志士組成才是有可能成功的。因為這是利益格局的大重組。當時的鄧、趙、胡缺的就是這樣的團隊。贖買換來的『改革』有今天這樣賄賂公行、道德淪喪的結局沒啥奇怪的。反思這段歷史,前共產黨國家真正成功的轉型方式可能還是東歐方式。

今天的『按權力分配財富』是不僅有中國特色,還有時代特色。這個時代憑藉權力獲得不義之財與以前的情景不同,以前的待遇、等級是有明確的制度安排的,享受特權的人享受得「理所當然」。今天的權錢轉換不為現行的法律甚至他們自己的黨紀所容。這樣的轉換得不到懲罰的話,發展的速度越來越快,涉及的範圍越來越大,因而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民眾養不起。

這種權錢轉換的一個重要的後果就是,用這種錢無法形成摩根財團、通用集團、松下公司這樣的工業、金融實體。這種實體必須經過長時期的積累才有其組織、專業隊伍和技術積累。首先是靠搶發家的人不敢把財產擺在明處,蘆先生說的那個買廠子的迅速的兌現就是這個緣故,其次是拿慣快錢的人對辦企業逐步擴大的過程感覺不過癮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中多數人沒有搞好一個企業的本事。 」

此話正中竅要。竊以為,吳思沒有把「潛規則」 真正說明白(當然他在國內也不可能說明白),大眾遂用今日中共官場行事方式去類推,以為那同樣是不可告人的暗中交易,其實不是這麼回事。吳思所謂「潛規則」,在傳統社會是公開的,當時稱為「陋規」,其實也就是不成文法,同樣是「王法」,與其他「王法」的區別,只是沒有形諸文字而已,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偷偷摸摸的勾當。

我在《漫話古代中國的「中央集權」與「地方自治」》中解釋過,傳統社會的組織相當原始簡單,國家不給官員發行政經費和工資,而是實行「政治承包制」,亦即將他們所管轄的地區包給他們,要他們利用權力去向百姓刮錢,刮來的錢在交足賦稅之後,剩餘的歸自己,作為行政費用以及本人的薪金。朝廷對他們的要求只有「完糧納稅」與「維持治安」兩條。只要盡到這兩個責任,則他們利用權力為自己撈了多少錢,朝廷一般並不過問。此乃整個政治制度的組織運轉方式,為大眾熟知,不是什麼潛藏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稱為「潛規則」似有誤導作用。事實上,朝廷還特地把富庶地方當成「肥缺」,獎賞給那些邀了天眷的官員。它之所以是弊端,乃是因為朝廷只規定上繳給朝廷的稅額,卻不規定官員創收定額,明確劃定行政經費與官員個人收入的比例。

因此,傳統社會實際上實行的是「模糊治國」,貪腐與清廉根本就無從界定。向百姓刮錢,既是官員的職責,也是他們的權力,無論是公用還是私用,都靠官員自己去刮。官員個人收入該是多少,朝廷並無明文規定,由官員自己憑良心決定。實行這種模糊治國,使得懲治貪腐有了很大的隨意性,沒有什麼明確標準,因為官員的合法收入根本也就是說不清的,自然也就沒有現代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之說。因為並無可以比較的參考系,而國人又缺乏政治設計能力與想象力,所以並沒有人覺得這種制度設計實在太原始粗陋,更無人覺得它不合法。

中共社會的組織運作方式卻與此完全不同。它與傳統社會相似之處,只在於同樣有一個all-powerful的官僚集團騎在百姓頭上,擁有無從制約的合法傷害權。但財務稅收制度卻是從西方引入的,無論是行政費用,還是幹部薪金,都由國家編入預算,統一發給,根本不需要官員自己利用權力去找米下鍋。因此,官員是否貪腐,有明確的判定標準:凡是多於薪金的收入必是貪污所得。由此形成了現代社會與傳統社會的第一個重大區別:傳統社會中無論是清官還是貪官,都必須按「陋規」 維持正常辦公並養活自己。因此,是否實行所謂「潛規則」並不是判別貪腐的依據,然而在現代社會中,凡是實行「潛規則」的官員統統是貪官。至少在理論上為黨紀國法不容。

這就是看客先生觀察到的政府官員普遍缺乏安全感的原因,那其實是做賊心虛的表現。這種心理之所以產生,乃是因為「新」社會繼承甚至倍增了「舊」官府的「合法傷害權」,卻不幸放棄了傳統社會的模糊治國,引入了西式財經制度,使得所有動用這合法傷害權的官員都成了為黨紀國法不容的罪犯。

「新」社會與傳統社會的第二個重大區別,是前者的官定意識形態與實際的社會制度針鋒相對,使得所謂「潛規則」實際上成了「逆規則」,官方的「言」與「行」尖銳對立到了互相否定的荒謬地步,蔚為人類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奇觀。

如所周知,傳統社會的官定意識形態是儒教,它也就是社會的組織原則,因此社會制度與主流價值觀完全一致。全社會都信奉「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這國教完全忽略了百姓的基本權利,強調的是臣民對朝廷和官府,兒子對父親,妻子對丈夫的絕對服從,以及前者對後者的仁愛。社會的粘合與運行軟體與其硬體完全匹配,甚至可以說硬體是根據軟體的規定製造出來的。因此,官府使用合法傷害權壓榨剝削人民,只是個道德問題而不是法律問題。毫無權利觀念的百姓被捉將官里去三推六問,毒刑拷打,也只會自認倒霉,絕不會懷疑青天大老爺沒有權利這麼干。

「新」社會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它最大的特點,是官定意識形態每句話都是對我黨施政實踐的有力駁斥與無情否定。如我在評論《零八憲章》的系列文章中指出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中只有「黨的領導」這條作數,其他無一條不被我黨無情踐踏:冒充「社會主義國家」,實行的卻是權貴資本主義,動用國家權力實行爛污私有化,人為製造官僚資產階級;號稱實行「無產階級專政」,卻允許無產階級的階級敵人資本家加入執政黨;規定「以工人階級為領導」,卻將工人階級打入社會最底層;以人民代表大會為最高權力機關,實際上的最高權力機關卻是中共政治局;規定司法獨立,卻讓社會團體中共操控司法;賦予人民一系列基本權利,誰敢行使它們卻成了「顛覆國家政權犯罪」,政府還處心積慮壓低人權,將它化為國際競爭的巨大優勢……。最可笑的,還是把水火不相容的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融為一爐,寫入憲法總綱,當成全國人民的指導思想。

在人類歷史上還真沒見過這種言行處處對立、自我否定的荒謬立國方式,這是傳統社會根本不足以比擬於萬一的。如今實際上的治國之道,不但是法律和道德沒有明確規定的「潛規則」,而且完全就是與官定法律和道德相反的「逆規則」。執政黨的實踐,不但為西方所謂「普世價值觀」不容,而且為他們自己制定的黨紀國法不容。這還不是說個別官員貪污的問題(這兒說的不是漢語的「個別」,而是英文的individual,沒有前者「極少數」的涵義),而是說整個國家的治理方式和官定意識形態截然相反。

簡言之,那個奇特的社會根本沒有「王法」,全靠朝野的某種默契在運行,那就是「強權即公理,拳大即為爺」。這與國內不守交通規則胡亂開車都還不同——國內開車雖是亂來,可至少沒有開到對面的逆行道上去吧?這種連個起碼規矩都沒有的低等土匪山寨,要長治久安,隆隆地維持下去,實在是超出了我的貧乏的理解力與想象力。

當然,老金已經說了,咱們的優秀傳統就是模糊治國,稀里糊塗不但是本區副統帥的網名,而且是敝民族的文化基因。這一傳統在新時代得到了空前的發揚光大。「一個中國各自表述」就是最佳示範。最搞笑的還是影片《建國大業》竟然由眾多的外籍明星出演,而那些外籍影星還毫不遲疑地自稱中國人,以致國內網人最近在《凱迪網》推出文章,含淚請求他們停止自稱中國人,說「你們可以侮辱我們的貧困和卑微,但不能侮辱我們的智商」。所以,如此稀里糊塗地混下去,似乎也無不可。

但問題在於,傳統社會並不是一切模糊,該清楚的絕不含糊。大儒曾國藩把這點講得很清楚:

「自唐虞三代以來,歷世聖人,扶持名教,敦敘人倫,君臣父子上下尊卑,
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

因此,傳統社會並不是如現在這樣毫無明規則的爛污社會,每個人都給編織在倫理宗法網路中,屬於某個等級,就享有什麼樣的身份,能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誰若擅越雷池一步,誰就會被「全黨共誅之,全國共討之」。這規則明確到這種地步:長輩不說話,小輩就不能開口;長輩沒吃完飯,小輩就不能離席。聖賢的教導以及據之制定的一系列「禮教」明規則,為全社會共同真誠信奉,絕非我黨的憲法,是制定出來專門讓統治者踐踏的。

已經在舊作中說過了,有無明確的遊戲規則,是區分文明與野蠻的分水嶺。哪怕是個高檔點的土匪山寨如梁山泊,或是有組織犯罪的黑社會,也有明確無誤的行事規矩,所有成員必須一體凜遵。這是任何一種社會包括黑社會持續運轉的前提。沒有這規則就無穩定性可言。

固若金湯的蘇聯帝國為何會在旦夕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垮掉,一直是大眾津津樂道的話題。前天小衲同志介紹了複雜性與自組織理論,說該理論可以解釋這現象。老蘆無學,對該理論一無所知(80年代工科腦殼么,呵呵),但在我看來,蘇聯帝國之所以發生那種無從預想的劇變,似乎是它的社會設計內在缺陷決定的,就是這些缺陷使得社會缺乏穩定性。因此對一個設計合理的國家不會有什麼重大影響的偶然因素,卻能讓那個龐然大物忽喇喇如大廈傾。

這根本的設計缺陷當然很多。逆天行事,否定私慾,剝奪人民的創業自由,使得社會缺乏生機,毫無可持續增長勢頭,最終陷入不死不活的狀態,就是誰都看得見的一條。老鄧的改革也就只去除了這條缺陷。但同樣重要的兩個缺陷他卻沒看到,也常為大眾忽略。

第一條就是 「權威逐代遞減律」。已經在前面提到了,蘇聯「民主化」並不是因為毛子人民突然悉數害上了民主相思病,那是西方媒體捏造出來的神話。毛子那種下爛民族至今也不知道民主是怎麼回事。俄羅斯至今是個專制國家,公民根本享受不到西方的自由。蘇東之所以發生巨變,是因為戈爾巴喬夫不滿於社會缺乏活力,效法西方改革,卻又沒有相應權威去實行那種根本性改造,因而先被保守派發動政變軟禁,后被葉利欽聯合各加盟共和國黨魁奪權罷官。事態之所以急轉直下,使得「聯邦」在旦夕間瓦解,乃是因為無論戈爾巴喬夫也好,保守派也好,都沒有足夠權威鎮住全局。

第二條我看則是上面說的逆規則,蘇聯憲法同樣是制定出來被執政黨無情踐踏的,整個國家都建在一個無恥謊言之上。領袖們據說是無產者,卻是驕奢淫逸的奴隸主,而據說是領導階級的無產階級則淪為奴隸,連在沙皇時代能享受的基本人權都被無情剝奪了。所有的人說的都和做的完全相反,社會完全靠欺騙與暴力維持,因而充滿了不確定性,只有鐵血強人才能壓住陣腳。當領袖權威極度弱化,高層發生嚴重的權力鬥爭衝突時,社會就會輕易解體。

反觀其他穩定社會,都不存在這兩條設計缺陷。無論是中國傳統社會,還是西方文明社會,都是高度穩定的。

傳統社會信奉天命論,不存在帝王權威逐代弱化的問題,而且,它的軟體與硬體高度匹配。雖然壓制人慾違反了正常人性,但畢竟「冠履」的分野清清楚楚。帽子理直氣壯地做帽子,鞋子安分守己地做鞋子,雙方都認定那是天然合理的,從來沒人硬要把鞋子說成帽子,帽子說成鞋子,更沒有帽子冒充鞋子的咄咄怪事,因為根本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因此,現代人可以指責儒教違反正常人性,但無法指責它是欺騙麻醉人民的謊言,也不能指責統治集團欺騙愚弄了人民,蓋「平等」從來不是儒教的主張。儒教與民主理論的區別,只在於建立理論的原初公設(assumption)不同而已,並不是如共黨那樣,自相矛盾到了這種地步:一面不敢明目張膽地反對「人生而平等」、「主權在民」等普世價值觀,不但冒充人民政權,而且不得不以普世價值觀作為制定憲法的潛在依據,裝模作樣地規定了公民的一系列基本權利,一方面卻又組織「秀才」寫批判文章,硬把普世價值觀說成是帝國主義顛覆偉大社會主義祖國的陰謀詭計。

西方文明社會也同樣沒有這兩個問題,無論是總統還是首相,都是民選出來的,其權力由法律明確規定,上任那天就有了與前任一模一樣的權威,絕無逐代遞減的怪事。人家信奉的政治理論也就是人家制定憲法的依據,而那憲法可不是編出來嘲弄百姓的,紙上寫的每條公民權利都在現實中十足兌現。西方的整個立國原則,就是處處反對小衲同志熱心提倡的「和稀泥」,將國家和社會的管理全部程序化,制度化,使得一切都有章可循,井井有條,從而具備了高度的穩定性。

由此可見,一個系統要能隆隆持續運轉,前提是有一套明確、自洽的運行規則。這就是規範系統與混沌系統的區別。所謂蝴蝶效應只發生在混沌系統中,不會發生在嚴格遵守牛頓力學的太陽系星體運動中。此所以人類能發射宇宙飛船飛到火星上去,什麼都是明確的,沒有「測不準」一說。而西方文明社會乃至中國傳統社會與中國現行爛污社會的區別,也就是規範系統與混沌系統的區別。傳統社會若不是人口嚴重超載,再遇到重大天災或/和外患,則千萬雙蝴蝶翅膀也不會煽起讓朝廷傾覆的大風暴來。現代爛污社會可就難說了。重慶萬州事件、安徽池州事件、浙江瑞安事件、四川大竹事件、貴州甕安事件、貴州德江事件等等,全是很小的事引發的。這在規範國家根本就不能想象。

當然,這些局部的自發騷亂並不足以顛覆政權,引起全國大亂。但值得注意的是其誘因與事件的規模絕對不成比例,它提示了社會結構的混沌程度對偶然誘因的放大作用,由此產生了系統的不穩定性。不難想象,當國家遇到重大事故(例如嚴重的天災,嚴重的經濟危機,等等),就有可能誘發中央內訌,那表面上有烈火烹油之盛的「太平盛世」完全可能像蘇聯那樣在旦夕間垮掉。

更何況我黨偷偷摸摸地背叛馬列主義毛思想,使得一切都名不正言不順,無論幹什麼都心虛情怯,理不直氣不壯,使得所有的人都如看客網友觀察到的那樣,產生深重的不安全感:「公僕」們違反黨紀國法偷盜國家財產,一有風吹草動就想往國外逃:中小業主因為私有制仍為憲法規定的「社會主義道路」不容,不知道哪天就會被政府翻臉清算;普羅大眾就更是毫無規劃前途的可能,只能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追求的就是「活著」……

這些說起來都還是小事。嚴重的是,毛澤東思想並沒讓人忘卻,而當局如今搞的這套,一定會在將來被毛式野心家當成死穴猛捏。據《博訊》報道,前兩天500名官員和學者就通鋼事件上書中央,聲援「通鋼工人兄弟的正義鬥爭」,發誓「為捍衛和壯大國有制的通鋼奮鬥到底」,並聲稱:

「憲法規定的我們國家的社會主義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已經並繼續遭受極為嚴重的破壞。捍衛中國共產黨在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指導下領導全國人民長期艱苦 奮鬥,無數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得來的社會主義制度,捍衛工人階級用長期艱辛勞動建立起來的國有經濟,重建社會主義公有制的主體地位,恢復工人階級和廣大 人民的國家主人地位,維護確認和保障上述成果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尊嚴和權威,是擺在全國人民面前十分迫切、關乎全局的重大任務。」

和平時期尚且如此,而況大局出現動蕩之時?我黨已經遭受意識形態的全面破產,而這絕不是「愛國教」可以替代的。那玩意只能煽起國人的仇外情緒,並不能消除全面實行「逆規則」製造出來的無數內政尷尬。例如未來的野心家起來討伐中央的「無產階級叛徒」們,援引偉大領袖毛主席留下的一系列教導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寫出義正詞嚴、擲地有聲的檄文來流布全國,請問敬愛的黨中央將以何辭對之,又該怎麼在《兩報一刊》上發表社論,將其批倒批臭,在全國人民中肅清流毒?

關於未來中國走向的一點再思考(三)  時間: 22 8 2009 03:58

 
作者:蘆笛

三、前景展望


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馬列主義者不是算命先生。」那其實就是坦承,所謂「人類最高智慧」辯證法其實沒有預見能力,而偶然也未必是必然的表現。我非馬列主義者,卻也不是算命先生,因為我並非必然論者,深信偶然因素在歷史發展中起到的作用並不下於必然因素,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未來是unpredictable的。咱們雖然可以找出現實中決定未來發展趨勢的必然因素,但據此作出的預言未必不會被偶然事件打破。我想,或許這就是老金觀察到的「中國的事,難說」的原因吧。

那麼,影響中國發展的必然因素有哪些?上文其實已經說了,這兒再結合它們對外來中國發展的作用加以檢討。

第一個必然因素就是權威逐代遞減律。它決定了中國已無實質性政改的可能,統治集團還政於民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這兒所謂「實質性政改」,所謂「還政於民」,指的是統治集團將公民的基本政治權利恩賜給人民。它只可能自上而下地進行,亦即黨魁以不容置疑的權威,強制推行一系列削減官僚集團權勢的改革措施。不幸的是,權威逐代遞減律決定了第三代、第四代領袖即使有心,也沒有第一代雄主或傳統帝王的權威,能壓下官僚集團的反抗。因此,蘇式極權制度具有強烈的自鎖性質,鑽進去就無法解套,只能維持,不能從根本上改建。

蘇聯的歷史就昭示了這一點。要實行傷筋動骨的政治大手術,改建利益分配格局,唯一能勝任的領袖只有斯大林,連赫魯曉夫那第二代領袖都沒本事。老赫不過是做了點起碼的經濟改革,因為觸犯了官僚集團的利益,就被宮廷政變搞了下去。繼任的勃列日涅夫吸取了教訓,只當維持會長,絕不輕舉妄動,因此得以隆隆統治,死在任上。待到戈爾巴喬夫想改革,又被保守派推翻,最終招致蘇聯解體。葉利欽雖在表面上取得了成功,但那其實是靠衝突雙方都沒有足夠權威壓住全局,黨內嚴重分裂,全黨全民處於高度的思想混亂之中,他才得以靠純粹的個人意志與賭徒魄力僥倖勝出。那其實是險勝,並沒有什麼必然因素在內,缺乏可重複性。

蘇聯的教訓為中共充分記取了,那就是,在一個極權國家中,如果領袖不具備能始終鎮住全局的絕對權威,就貿然啟動政治改革,那就很可能引出無法控制的雪崩反應,最後導致執政黨垮台。老鄧的高明也就在這點上。他知道改革只能在維持黨天下的前提下進行,否則會失控。趙紫陽說,只有鄧才有足夠實力啟動政治改革。我則覺得,即使是老鄧出來作戈爾巴喬夫,憑他雄厚的實力、鐵血性格與潑皮氣質,雖然有可能壓住全局,最終險勝,但也必然是險象環生。只有毛澤東那種第一代梟雄才能勝任這種重塑國家機器的大改革,。

老鄧的跛足改革給後繼黨魁留下的教訓,便是只能做勃列日涅夫,決不能做戈爾巴喬夫。這就是為何小胡轉正時我出來告訴大家,他只會是個勃列日涅夫式庸主,絕無可能是安魂曲等人一廂情願預言的戈爾巴喬夫。其實不管是誰上去都別無選擇:作勃列日涅夫式的維持會長,則國家不會大亂,自己也能安富尊榮終老。作戈爾巴喬夫式的改革家,則國家可能崩解,自己難免身死人手為天下笑。除非是聖人,誰願意自殺?

所以,因為沒有化解危機的機制,積重難返,那種爛污制度只能維持,不能改造,維持則能儘可能將動亂往後推,隆隆地統治下去,起碼自己任上沒問題,而改革則只能讓動亂提前發作,連自己的平安都難保證。反正那是黨天下,不是家天下,傑弗遜的「放狼難題」其實不能用在這裡,蓋那不是一個人按住惡狼,而是一代接一代地按,前任不會因為擔憂後任被狼吃了,就去想出個和平放狼之計來並冒險推行,只會「擊鼓傳花」,只要定時炸彈不在自己手上爆炸就行。

當然,也不能說那種制度一點化解危機的能力都沒有。如果弱勢群體受損實在嚴重,怨氣衝天,則我黨會以馮驩代孟嘗君燒毀借據的市恩方式來緩解民怨,也就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以消防的方式來解除燃眉之急。那原則是,只能由黨扮演舊式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爺,居高臨下地施恩,絕不容許弱勢群體與權勢集團平起平坐,靠平等談判解決利害衝突。

如老金介紹的那樣,這當然有效,尤其在政府變得極大富裕之後,市恩並非難事,因而能延長我黨統治的隆隆性(應該是length,不能再是long, long,但反正是洋涇浜),但我仍然覺得那並非根本解決辦法,再計入「尺蠖效應」,它的效果就更有限了。最大的問題還是政府永遠是衝突的一方,無法如同西方民主政府那樣扮演中立超脫的角色,因而始終是民怨的焦點。

權威逐代遞減的另一效應已經在上文探討過了,那就是它使得政局始終具有某種不確定性。這在太平年月倒不會顯示出來,但國家經受重大震蕩之時,我黨內部就有可能爆發內訌,如蘇聯那樣迅速垮掉。

第二個必然因素就是我說的逆規則的腐蝕效應。它徹底敗壞了全民心術,使得國家完全成了個毫無起碼規矩的土匪山寨, 「狼羊律」成了事實上的國教, 「講力不講理,用詐不用德」成了社會的主流價值觀。如果說權威逐代遞減律取消了中共還政於民的可能,那麼,逆規則對全民素質的敗壞便取消了自下而上和平演變的可能。它決定了即使中共垮台,國家也不會有什麼光明前途。這大概是中共統治造下的最大的孽。

這道理已經反覆說過了。孟德斯鳩說:「專制政體的原則是恐懼,君主政體的原則是榮譽,共和政體的原則是品德。」這兒所謂「品德」,就是全民恪守遊戲規則的基本德行。專制是痞子的遊戲,玩的就是不守規則;民主是紳士的遊戲,玩的就是規則。只要參加的任何一方不守規則,民主遊戲就絕無可能玩下去。孫大炮之所以是戕賊民主的國賊,就是他帶頭以土匪暴力手段踐踏共和遊戲規則,使得槍杆子首次名正言順地取代傳統的「天命」,成了領袖合法性來源。這下流教義經過我黨幾十年的反覆強化,便使得無恥踐踏遊戲規則成了國人心目中的大智慧,而恪守規則者卻變成了東郭先生,被毒蛇咬死的農夫,甚至是宋襄公式的蠢豬。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去除了中共這個政治勢力,讓人民自己選擇領袖,國人也缺乏必要的主觀素質去組織一個健康的社會。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覺得吳耐的設想太過於樂觀。他的基本假定,是人們都是理性的,會顧及長遠利益,避免只求眼前利益,干出傷害全民包括自己在內的蠢事來。這基本假定是從英國的和平演變模式中提取出來的,那在該國確實成立。可惜有如說英美模式是人類的常態,莫如說它是個例外,起碼國人特別缺乏這種理性。

其實老狼那海盜分金博弈已經講清了這個問題。這還不只是諸位提出的信息是否隔絕的問題,而是貪慾本身就與理智矛盾。如果海盜們有正常的理智,就該均分那100枚金幣,然而每個人都想獨佔,因此最可能的結果還是自相殘殺,最後全都死了,即使剩下個把倖存者,也沒本事一人把船開回去,最後只會死在海上,於是誰也得不到那些錢,哪會如作者設想的那樣文質彬彬地搞博弈,花盡心思智勝對方,而且從頭到尾都嚴守遊戲規則,哪怕最後只剩兩個人,其中一個也會根據投票結果自行投海?說到底,人的理性並不是純粹的,隨時隨地受到感情的干擾,衝動性決策是常態而非變態。對於某個民族來說,該民族的理性就更受傳統心態與價值觀的制約,而敢於並善於自傷似乎恰是敝民族的優良傳統之一。

咱們別的也不用說,看看毒食品事件就夠了。三鹿奶粉事件曝光后,共產惡魔網友評論道:

「厚黑學並不是多麼高深複雜的東西,只要大腦沒有問題,誰都能掌握。大家都掌握了,大家都沒有優勢,最後導致全民交易成本最大化,並且出現了目前這種互相下毒的局面。賣奶粉的絕不喝奶粉,賣豬肉的絕不吃豬肉,賣蔬菜的只吃自家單獨生產的無毒蔬菜。誰都覺得自己最聰明,自己佔了便宜,其實大家都是厚黑學的受害者。」

這本來是粗淺的人類常識,可偏偏國人就是沒有,您說到底是什麼緣故?是不是咱們建立了民主制度,這些東西就能根除了?我看未必。如果西方也搞起這套來,那政府根本就沒轍。哪怕法治再嚴明,司法機構也絕無可能鎮壓轟轟烈烈的全民戰爭。人家之所以不搞這套,我看還是出自理性導致的自我約束,知道並不光是我會騙人,人家也會騙我,如果大家都做假貨坑人,必然要使得全民交易成本最大化,最後自己非但賺不到錢,還有被毒死毒殘的風險。可國人偏偏就缺乏這點理性。您說怪不怪?

這還不是毛共統治的結果,咱們歷來如此。當年李闖進攻北京,崇禎急招吳三桂的關寧鐵騎入關勤王,需要100萬兩餉銀,國庫里卻只有40萬。崇禎急得要死,動員官員們捐金助餉,大臣們立即爭相哭窮,紛紛在門上貼「吉宅急售」,裝出窮到活不下去必須賣房的可憐模樣。皇帝無奈,只好請國丈周奎為皇親國戚作個表率,帶頭捐贈十萬兩銀子出來,但周國丈只肯拿出一萬兩來。皇帝要他捐兩萬,他寧死不捐。周皇后悄悄給了她爹五千兩,卻被他乾沒了兩千,只捐出去三千。等到李闖破了城,劉宗敏將所有的降官拷夾起來,日日夜夜以毒刑「追贓」,光從周奎家就追出銀子50多萬兩。

這就叫「望鄉台上打蓮花落」,乃是中國人特有的聰明才智。要指望未來的商人們如當年英國的資產階級那樣,不走邪道走正道,不僅本階級一致主動抵制誘人的潛規則,搞西式公平競爭,而且還能精誠團結,抵制官府的威脅利誘,逼迫官府停止以權力介入經濟運作,只怕太脫離國情民俗了些。

第三個必然因素就是蘇式極權制度徹底粉碎了原有的民間社會,使得社會「原子化」,所有的公民都成了一種「單體」,悉數編織入唯一的社會網路——黨組織的操控網中。這種社會要向民主社會轉型相當困難。而且,這種社會沒有「水密艙」,只有萬能的黨作為唯一的船殼,一旦破裂就會很快沉沒。到時吮吸我黨狼奶長大的十幾億兇猛動物一下子失去約束給放出來,那情景當真不堪設想。

考慮到這些必然因素,我對未來中國前景的展望不能不塗上厚重的悲觀色彩。總的感覺是,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中國社會沒有實現向民主轉型的可能,無論是自上而下的民主恩賜,還是自下而上的和平民主革命乃至暴力革命,都沒有發生可能。只要經濟持續增長,我黨就能穩住陣腳。但若經濟增長減緩,則各地自發騷亂髮生率可能會升高,但這並不會導致大局失控。能改變中國走向的,還是我黨這個決定性因素。只要我黨精誠團結,敢於並善於殺一儆百,則不管怎麼亂,我黨都能隆隆地統治下去。但因為中央權威已經極大弱化,所以始終有外因誘發大規模黨內內訌的可能。若遇到嚴重影響全民生活水平的重大經濟危機,這種風險就更高。目前還看不到這種前景,但由於系統缺乏穩定機制,我黨再太平統治四五十年的可能性不是很高。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我黨是否垮台,中國都不大可能順利實現文明化,遑論民主轉型。

以上所說,當然只是一個脫離中國20多年的海外赤佬在萬里之外的管窺蠡測,很可能是一片胡言。說錯之處,還請國內大賢痛加修理。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我巴不得自己的悲觀估計徹底落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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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2 個評論)

回復 trunkzhao 2009-8-23 20:09
很有道理。
回復 mh224 2009-8-29 17:26
good artic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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