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備戰備荒為人民」
中蘇關係的轉折點,是1959年赫魯曉夫在北京出席建國十周年慶典上受辱。此後雙方關係急轉直下。62年左右,中蘇公開大論戰爆發。1964年赫魯曉夫下台後,因蘇聯採取主動,兩國關係一度有了轉機,但毛執意扮演國際共運教皇,致使雙方交惡更甚。此後毛即開始以蘇聯為假想敵,外交由親蘇反美變成「反帝反修」,最後蘇聯取代美國成了中國最大的敵人。毛為此作了一系列備戰部署,準備和蘇聯打仗,嚴重破壞了國民經濟,這就是著名的「備戰備荒為人民」。這國策始於64年左右,一直延續到毛斷氣,以60年代末中蘇爆發流血衝突,林副統帥下第一號戰備命令為最高潮。
「備戰備荒為人民」的最主要措施,乃是抄襲先總統蔣公在抗戰前夕採用的戰略,把西南三省當成所謂「大三線」,亦即對蘇戰爭的戰略後方。在毛的病態設想中,中蘇一旦交戰,中方就要以西南三省為根據地,進行抗戰那樣的持久戰。
然而同樣一件事,蔣公幹出來是英明睿智,毛澤東效法則是典型的白痴行為。蔣公在戰前竭力避戰備戰,戰爭是日本強加給中國的。毛則是竭盡全力把原來的盟國製造為死仇,亡國的危險乃是他胡攪蠻纏倒行逆施自己製造出來的。蔣公採取的方略符合中日國力對比以及舊式戰爭特點,毛效法則是刻舟求劍,最充分不過的暴露了此人徹底缺乏與時俱進,更新自己對世界的認識的起碼智能。
毛曾以其白痴世界觀多次使得赫魯曉夫那個正常人瞠目結舌。赫魯曉夫在其回憶錄中多次表示了對毛這種智力怪物的困惑:毛既然能在黨內外權力鬥爭中勝出,當然不是傻子,那他怎麼還會說出愚不可及的蠢話來?從生理學的角度來看,毛的確是個非常有趣非常特殊的病例,其智力結構之畸形,豈但令沒受過多少教育的赫魯曉夫大惑不解,只怕也要難倒全世界的科學家們。
下面這段文字摘譯自《赫魯曉夫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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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就是毛的著名口號「帝國主義是紙老虎」。我實在無法相信毛能把美帝國主義這樣一個危險的凶獸當成紙老虎加以否定。「紙老虎」的口號喊出來之時,我們和中國的關係還很好。因為它出自我們的朋友 、中國人民的領袖毛,這給我們帶來了某種程度的難堪。不過現在中國人似乎暫時安靜了些,不再像過去那樣高喊「紙老虎」了。
我記得有一次在北京,毛和我穿著游泳褲躺在游泳池旁,討論戰爭與和平問題。毛澤東對我說:
「赫魯曉夫同志,你覺得怎麼樣?如果我們將資本主義世界的實力與社會主義世界相比,你就會看到我們對敵人擁有明顯優勢,想想中國、蘇聯和其他社會主義國家能夠建立多少師吧。」
我說:「毛澤東同志,這種想法在如今已經過時了。你再也不能根據哪一方擁有最多的人來計算實力。在用拳頭或刺刀解決糾紛的舊時代,哪一方具有最多的人或刺刀當然是決定因素。但後來機關槍就發明出來了,這時擁有最多部隊的那一方就不一定再具備優勢。現在有了原子彈,雙方具有的部隊數量在比較實力時就再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一方擁有的部隊越多,炮灰也就越多。」
毛卻試圖向我保證原子彈本身不過是個紙老虎!
「聽著,赫魯曉夫同志,」他說,「你需要做的,就是挑起和美國的戰爭,然後我就向你提供足夠的部隊去消滅美國人,不管你要多少師,一百個,兩百個,一千個師都沒問題。」
我試圖向他解釋,一兩個導彈就能把中國的那些師化為齏粉,但他根本就不想聽我解釋,很明顯,他把我看成了懦夫。
【英譯者註:在這段寶貴的素描中,兩個共產黨國家領袖在北京游泳池的陰涼中休息,以幼稚園的術語談論戰爭、和平以及原子彈,我們可以從中看到赫魯曉夫對毛的個人的激憤的開端。毛後來甚至說,即使在世界核大戰結束后,中國還能有三億人活下來。】
毛後來卻改了口風。1957年,毛來莫斯科出席世界共產黨工人黨會議。在一次親切坦率的會談中,他對我說:
「赫魯曉夫同志,我從報紙上看到,你們的國防部長朱可夫說,如果任何社會主義國家受到攻擊,你們就要迅速回擊。這是一個錯誤。」
我說:「毛澤東同志,朱可夫不是代表自己發言,他是代表中央委員會表達集體的觀點。我自己也這麼說過。」
我們不是在吵架,我們是在舉行友好的討論。
毛答道:「如果帝國主義進攻中國,你們不應該干預。讓我們自己打。你們的任務是生存下來,讓我們自己照料自己。不僅如此,如果你們受到攻擊,我認為你們不應該回擊。」
「那我們應該幹什麼?」
「撤退。」
「撤到哪兒去?」
「你們過去不是撤退過么?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你們一直撤退到斯大林格勒去。如果你們再度受到進攻,你們可以一直撤退到烏拉爾【蘆註:烏拉爾山脈縱貫蘇聯,是歐洲和亞洲的分界線,毛建議人家放棄整個歐洲部分的領土,而那乃是蘇聯的精華所在】,在那兒堅持兩三年,我們就是你們的後援。」
「毛澤東同志,如果現在戰爭爆發,你認為它能持續多長時間?這可不像上一次那樣,是用空軍和坦克進行的戰爭,如今有了導彈和原子彈。你憑什麼認為我們能有三年的時間撤退到烏拉爾?我們可能只有幾天時間,在那之後,除了幾個勉強存活的衣破襤褸的倖存者之外,就什麼都剩不下來了。如果我們告訴敵人我們不會反擊,那就是邀請他們來進攻。這就是我們為什麼必須讓敵人知道,我們的警告是要制止他們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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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受過現代教育的人,哪怕舔毛成癖,看了這兩段精彩對話,恐怕都得承認毛的確是個智力怪物吧?和這種徹底缺乏世界知識、科技常識和成人常識、終生抱殘守缺、把自己囚禁在原始戰爭經驗中的怪物,怎麼可能共同謀划世界戰略?赫魯曉夫不和中國翻臉何待?
然而蘇聯人可以擺脫這種瘋子,中國人民卻沒有這種幸運。毛無法指揮蘇聯人採用他的「誘敵深入」戰略,卻有完全的權力以空前氣魄實施那原始人戰略,以其固有的宏大手筆破壞中國的國民經濟。他不但把窮國的寶貴資金大量用於無利可圖的軍費開支,人為阻礙了經濟起飛,而且下令把沿海和內地的大量工廠特別是軍火工廠,搬遷到西南三省的崇山峻岭之中去。
我曾到這種「大三線工廠」出過差,發現那兒薈萃了中國機械工業的精華,其設備根本就不是一般民用工廠可以夢見的。在那兒我首次見到了從西德進口的數控機床,那魔術玩意乃是我平生第一次見到的現代技術奇迹──此前我知道的只是國產C630,C640之類歐洲19世紀的珍稀文物。如此精良的設備,卻用去按照蘇聯人留下來的過期圖紙,製造人家早已淘汰的武器,去裝備部隊,對付武裝到牙齒的北極熊!
不僅如此,儘管薈萃了中國最精良的設備和技術人員,那些工廠卻嚴重開工不足,原因很簡單:道路崎嶇,所有的原料和員工的一切生活資料,都必須用「解放牌」那四噸卡車,翻越過崇山峻岭,沿著唯一一條窄窄的三級公路不遠萬里地運進來,產品再以同樣方式萬里迢迢地運出去。就連白痴都能想象那生產率會是個什麼樣子,而生產成本又會有多高昂。
那個「軍火工業基地」包括二十多家工廠,全都建在一個極度狹窄險峻的盲腸狀的山谷中,只有一條獨路貫串連接之,並作為峽谷的唯一出口,將所有的工廠和外界連接起來。那唯一的三級公路就是山谷里幾萬人的的生命線和幸福線。
當時看了那情形,我不能不驚嘆毛當真是世界幾百年,中國幾千年才會出一個的白痴。任何正常成人,哪怕是大老粗也罷,都會想到,只需炸斷了那生命線,紮緊了那「口袋」口,峽谷里那幾萬人就得困在那盲腸里活活餓死。他們的一飲一啄全都是從外面千辛萬苦地運進去的。一旦供應斷絕,不但20多家廠子立即因缺乏原料停產,而且頓時要出現生存危機。在這種情況下,唯一的活路就是從「口袋」兩側的大山中翻越出去。但那山之高之險,為我平生未睹,爬到頂峰就很不容易,更何況據說那是山連山、山靠山的荒山野嶺,爬到有人煙的地方時,十停人恐怕沒有一停能活下來。
改革開放后,那些爛廠便是毛留給鄧小平的無法清理的債務。若要講求經濟效率,那些爛廠只能統統關閉──誰聽說過故意把工廠建到毫無infrastructure支持、難以接近的窮山惡水之中去?但若政府真的下狠心割除那些慢性出血潰瘍,豈不是犧牲曾經是中國最精良的製造產業?改革的一個步驟是讓那些軍工企業改為民用企業。在我朦朧印象中,80年代四川生產的「嘉陵牌」摩托就是那些爛廠中的某一個製造出來的。但即使轉向,上文說到的那些地理問題引起的經濟效益問題仍然存在。除了把那些工廠搬遷回原址或附近的大城市,我還真想不出什麼高招來治療那些人為潰瘍。但真要這麼做,就算搬遷成本不計,豈不是要引起許多社會問題?
列寧同志在電影里教導我們:一個傻子問出來的問題,十個聰明人都回答不了。蘆笛同志教導愛毛同志:一個白痴因愚蠢犯下來的錯誤,全國人民幾代都無法彌補。
那次我去西南出差的另一重大發現是,原來無論是貴陽還是成都,都有鐵路和昆明相通,分別稱為「貴昆線」和「成昆線」。可這兩條鐵路根本就不存在於任何地圖上,它們的竣工也從未在報上披露過,乃是國家絕密。若是不到貴陽站和成都站,無論你去全國哪一個火車站看地圖和時刻表,都絕對找不到那兩條鐵路以及在其上運行的班車。正因為此,在去西南出差之前,我和絕大多數全國人民一樣,一直以為雲南和西藏一樣,沒有火車和外地相通!
當時我真是吃驚到說不出話來,儘管那時我早就知道毛是震古爍今的白痴了,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this白痴!莫非在衛星時代,他還以為那麼長的兩條鐵路可以藏在袖子里,不讓帝修反知道?Incredible!就算他是科盲,不知道衛星能攝影,那總該看過從被擊落的美蔣高空偵察機上繳獲的高解析度攝影膠捲吧?
備戰備荒為人民的另一重大措施,是把無量民脂民膏扔進狗洞的「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
中蘇在60年代末發生邊境流血衝突后,林副統帥下了一號戰備命令。這命令雖然因為刺激起偉大領袖的疑心病,被他燒了,但基本精神卻執行了,那就是把城市裡所有的「不可靠分子」「疏散、下放、遣送」到邊遠農村去實行監督改造。城市裡則開始大規模的「深挖洞」。不僅所有的城市都大規模興建人防工事,而且每個工廠都得挖防空洞。
這也是人類歷史上難以想象的蠢事爛事一樁。毛自己把國家毫無必要地帶入與強大的鄰國發生全面武裝衝突甚至核大戰的險境中,用來「化險為夷」的「善後之策」卻是遍掘老鼠洞!
說是「老鼠洞」,其實一點不誇張。除了北京的人防工事比較深外,其他城市的人防工事完全是笑話。敝鄉的人防工事是在大街上挖明溝之後,使用所謂「沉箱法」,亦即把預製的方箱狀鋼筋水泥封閉走廊放到溝里去,再蓋上土鋪好路面。那深度也就是地下過街道的水平,恐怕連二戰中小日本的輕磅炸彈都能穿透,就算不能穿透,土層太薄,無法吸收爆炸引起的震蕩,裡面的人個個得震得七竅出血而死。更搞笑的是,那隧道頂多也就能容納幾萬人,其他幾百萬人躲到哪兒去?
工廠修建的防空洞就更是笑話了。我廠的防空洞倒是能讓全廠職工擠著站在一起(還不能坐下來,跟大陸公車擁擠的狀況差不多),但只有兩個低矮的煙囪自然通風,照明則從外面拉電線進來。毫無食物存儲和飲水,也沒有發電機和主動驅動的排氣扇。我進廠時那防空洞已經修好。我進去看了一眼,當下就決定如果戰爭真的爆發,我寧願死在外面。
就為這些正常人無從想象的愚蠢,國家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基本建材和人工。蘆某無知,還真不知道世界歷史上有過如此荒唐的鬧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