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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開刀取子彈
9:15進第一準備區,大約十個隔間,幾乎每個隔間都有人。一個墨婦大媽護士給我測血壓體溫體重,血壓119/80,心率71,體溫98.1,氧飽和度98。問我很細的項目。讓我把帶的鈔票當她的面點,我點五元以上的有370元,還有七八元一元鈔票我不報告。
把全部衣褲鞋襪脫光,換上大媽給的兩件病號袍,前後各一件,兩件都把胳膊穿過袖孔。穿上給的新襪子。不能穿自己的鞋,也沒拖鞋,穿著它給的防滑襪子在病區自己走動。
一個講廣州白話的中年婦女醫生來問我一些事情。
然後去第二等候區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個多小時。房間感覺18攝氏度,用床單罩在身上,有一個鼓風機吹暖風,把直徑五厘米的風管放在床單下,身上就不冷了,而且還太熱了,我吹了十分鐘就把風管拿開了。但腳沒熱風吹,有點涼。
企圖隔著六米偷聽對面一個六十歲墨婦患者和醫護的對話,想知道她來做什麼手術,我聽不清。只聽到幾個單詞,大意是她右側腹股溝里的動脈有啥問題,並且那個問題還會影響到她的膝蓋的彎曲。我無法猜到是什麼樣的手術。
一個三十歲白男醫生自稱麻醉師來問我很細的問題,填十幾頁問卷表,然後他在我右臂裝預埋針,他動作麻利,很快裝好,雖然後來被發現點滴不流動,需要把貼預埋針的透明膠布向側面拽,並用其它膠布固定才能使滴注液流動。
兩個25歲白婦來對我說她倆是麻醉師實習生,將在手術室旁觀我。
一個六十歲華男,也就是之前我在唐人街看外科門診的醫生,來和我談話,貌似他將是我的主刀醫生。後來發現他並不真正動手,只是站在旁邊指揮另兩個醫生給我做手術。給我做手術的一個中年華女,聽說老家廣州,在美國出生。另一個似乎是之前充當麻醉師詢問我並給我預埋針的三十歲白男,也許他的職務是實習手術師而不是麻醉師。我在手術台上臉被蒙著,只能聽聲音判斷周圍環境。
一個六十五歲貌似南美白墨,臉型帶一點華人元素,來對我說他是我的麻醉師,他說根據六十歲華男醫生的指示,不給我全麻,只在肩膀處局部麻醉。說如果我在手術過程中抱怨疼痛,則會用預埋針打麻藥全麻。我表示滿意,因為我自認為局部麻醉就可以了,不喜歡美國醫生動不動就給全麻。
一個六十歲白婦,說是我的護士,來問我一堆問題,都是之前幾個人問過的問題。
在第二等候區坐了半個多小時后,我跟隨六十歲白婦護士進手術室。
手術室里有至少七八個人,也許有九或十個人,場面大彷彿要做大手術,其實我這個取肩膀皮下約一厘米處的子彈,應該是各種手術里最簡易的一個手術。我認為由一個人像閹雞一樣花幾分鐘把子彈挖出來就可以了。
被稱為熒光機的機器,類似於一個特大號的檯燈。一般的艾克斯光機是透視的,艾克斯光穿過人體,再在底片上成像。這種手術用的所謂熒光機的艾克斯光機,看的是反光。類似於人在夜間手持手電筒,看到的是前方物體的反光。用它照射我的肩膀,就能從屏幕上看到我肩膀里的子彈。在手術開始前照一下,看看子彈在哪裡。在手術即將結束時照一下,看我肩膀里的金屬異物取乾淨沒有。六十歲華男說之前做過一例手術,金屬異物並不在病人聲稱的位置,而在隔了一定距離的另一個位置。而取彈片的話人體里可能有不止一個彈片,所以要用這種熒光機查看。
手術室里那麼多個人,我推測手術是按時間計費的,所以一開始在六十歲華男領導下先閑聊十五分鐘。然後再打開熒光機,機器需要十分鐘預熱,又閑聊一陣。這是領導以這種慈祥友善的方式讓大家多掙點錢。然後才開始動手。我原以為手術師戴手套前後對手和手套的消毒有嚴格的流程,但貌似他們只是戴剛拆包裝的無菌手套,由護士以一定手法拿著手套,手術師把手伸進手套里。當然我的臉是部分蒙著的,並且我頭歪向右邊不敢轉頭,能看到的很少。
在手術過程中在六十歲華男領導下,幾個人幾乎不停地聊天。我心裡擔心他們的飛沫是否會透過他們的口罩飛出來污染我的傷口。
給我打局部麻醉的麻藥,這種麻藥很厲害,注射進肉里后,幾秒內就沒了觸覺和痛覺。之後可能一天以後麻醉效果才消失。在他們切割時,有些角落沒完全麻醉,有時有點痛。總體上幾乎完全不痛,但我內心極度恐懼,我不吭聲,但內心裡驚恐萬狀。我擔心他們亂切把我弄死。我還擔心他們的手套沒完全消毒感染傷口。我的恐懼透過心跳錶現出來,因為我的心跳由心電機器發出滴滴聲,大家都能聽到我的心跳。我的心跳可能一度每分鐘95-100次。我的臉被蒙著,手術期間護士也並沒揭開蒙布和我聊天。
給我開刀的兩個醫生,三十歲華女和三十歲白男,似乎比較謹慎,切開皮膚後用夾子把皮膚翻開到兩側,按我的理解他們在向下一層一層地切開時應該避免切斷有一定直徑的神經和血管,不知他們是否這樣做。然後他們暫停了,因為子彈被一層肌肉蒙著,不切開肌肉就不能見到子彈。六十歲華男指示他們從子彈上方徑直切下去,然後看到了子彈,再用鑷子挖出來。然後再縫合。
我後來想,是否應該直接切穿肌肉取子彈是可疑的。我24年9月1日中彈后並沒有任何癥狀,沒有與肩膀肌肉收縮功能有關的癥狀,說明子彈可能沒有傷到肌肉。在他們取子彈時發現子彈在肌肉里,需要切開肌肉。我認為子彈可能是在肌肉下面,肌肉本身並沒有被子彈打傷,應該判斷這條肌肉的大小和走向,向側面切,找到肌肉的邊緣,再用鉤子把這條肌肉扒到旁邊,再找子彈。在子彈上方的這條肌肉可能沒受傷,它只是擋路的一個障礙。不過這樣做的話,操作難度很大,手術師必須很了解現場見到的那條肌肉的名字和特徵,知道它的尺寸和走向,才可能繞開。但手術師可能傾向於簡單粗暴地切穿這條肌肉以便繼續深挖。這樣就會切傷這條肌肉的纖維。如果不得不切肌肉,我認為應該順紋切開,這樣被切斷的肌肉纖維比較少,千萬別橫紋切開,把肌肉纖維切斷太多,就沒有收縮功能了。我不知道手術師們是否是這樣做的。
顯然由於有直徑不太小的血管被切斷,切口有一定的流血量,貌似不可能找到那些斷了的小血管縫合,而是簡單粗暴地縫合,只要把切口縫合即可,至於裡面的斷的小血管還在流血,就讓它自己想辦法自愈了。
手術貌似做了二十多分鐘。他們和我問答,我故作鎮定,其實我內心裡被嚇破了膽。
由於只是局部麻醉,沒有全麻,麻醉師告訴我立即可以回家,愛幹嘛幹嘛,不需要人護送。
我回到第一等候區,等著把衣服背包還給我。護士傳話說我不能立即離開,取出來的子彈被交給病理實驗室,要病理實驗室出報告了我才可以離開。於是我在等待時向護士台索要了一個三明治和兩小盒蘋果汁。下午兩點,一個講廣州話的四五十歲女護士來給我交待,沒開任何葯給我,如果我次日感到傷口疼痛,可以吃泰諾止痛,但如果我要開泰諾,可能要去唐人街我在家庭醫生診所開藥,如果我自己去藥房買可能要自費,雖然貌似泰諾不要處方也能買。我估計我會忍著不要泰諾。說四十八小時后我就可以自己把包紮傷口的膠布拆除,可以洗澡。我覺得不會冒險那麼早拆除。她說不需要拆線,傷口的縫合線是用糖類做的,會被身體吸收自動消失。一個星期後去家庭醫生處複診,大約兩個星期後去外科診所複診。
兩點多點,我坐預約的車返迴避難所。證實被派來接我的車仍然像是普通的suv優步,只有一個五十歲老墨司機。我這次如果打了全麻,需要他進醫院樓裏手術部接我,他就得把車停好後進樓找我。由於我沒全麻,不需要人護送就可自行離開,所以我自己出樓到街邊等車。
這種局部麻醉藥很厲害,幾乎不擴散,只麻醉傷口附近。中午十二點打的麻藥,到晚上八點還有效,傷口附近的皮肉仍然沒有觸覺。我原擔心麻藥失效后劇痛,實際上麻藥效力很久,並不痛。
這說明我這樣的手術,局部麻醉比全麻好。如果我是全麻,手術后麻藥很快失效醒來,傷口就會劇痛,可能需要給我其它止痛藥。而我局部麻醉,這種麻藥效力持久,可能要到手術后次日才會開始疼。
雖然我因為局部麻醉理論上對我沒影響。實際上我被嚇壞了,整天不再有心情做其它事。局部麻醉在手術時並不疼痛,但由於像我這樣驚恐萬分心理壓力巨大,如果有心臟病可能會被嚇至猝死,所以我認為局部麻醉不適合有心臟病的人。
我設想我極難在中國做這樣的小手術,因為中國的醫院要患者家屬陪同簽字,我在中國不認識人,沒法找人陪同和簽字。我在美國做這個手術不僅免費,而且醫院並不強求我一定要有親友陪同或簽字。
廣大的混滋傻有沒誰曬自己做的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