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下聽雨

    轉著手裡的傘，看著雨點飛向四周，時光倒退至幾十年前。

    宿舍和教學樓很長一段距離，下雨時候只能和同學撐一把傘，不像下鄉當知青，可以披一張塑料布在雨里隨便走，甚至可以被雨澆的渾身濕透。78年之前我沒有自己的傘，那時候有傘也像挺奢侈。

    我攢了三個月的零錢，在6月買了屬於自己的第一把傘，黑色布質的，現在想是大男人的傘，那是一把特大號的，因為大小一樣價錢，我想，大的合算。我很喜歡，很珍惜，用完好好的按原來的皺褶摺疊整齊放在我的床頭，一直到畢業還像新的一樣，工作后結婚後一直使用，出來以後留在原來的家裡，最後房子被收回東西也不知道都哪兒去了，我可憐的傘，我那麼愛過的。

    聽著傘下雨聲，想起當年有一次從家裡回集體戶，下了小火車還要走16里山路，當時同行的有大隊書記和另一位戶里男生，出了站台沒走幾步就下雨，比傾盆大雨還大，就像從天上往下潑水，立刻全身透濕，誰也沒有任何遮擋，就那麼在雨里走，任由嘩嘩的雨水經由身體流向地面，好在是夏天。

    雨水在地上敲起了一個一個的水泡泡，每個泡泡上面濺起了白亮亮的水花，鞋子有點潮濕，我想著，腳丫在水裡的感覺，很涼爽的那種。

    當年插秧的季節常下雨，不能因為下雨就不插秧，每人腰上別著一塊迭起的透明塑料布，下雨就披上。我們偶爾穿靴子，但是幹活不方便還容易進水，光腳的時候多。腳丫子在泥水裡，呱唧呱唧的走，真的挺舒服，和現在在家裡瓷磚浴室地面兩碼事，和現在的細沙海濱浴場也完全不同，那種純天然的泥與水和腳丫子的親密接觸，有點野性的舒服。

    打傘的手全濕了，雨水溫乎乎的；褲腳也濕了，腳脖潮呼呼的；我把傘合上，直望天上的雨絲，高遠處霧蒙蒙的。我轉過頭走回去，傘下的滴答依舊，很有節奏，是容易喚起遙遠的記憶的那種韻律。

2009.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