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到想寫三個高等學府。可是,這三個都是法國大革命以後的產物,知道一下大革命前的狀況也挺有趣。法國中學的桂冠-路易大帝中學,幾乎是為精英高等院校輸送學生的預備班。大革命之前,它本身就是一個大型學院,可以理解為是中學-大學一條龍的學校。比如伏爾泰從這個學校畢業,算是中學畢業,違背父願拒絕繼續讀法律,因此他的學業算是17歲就結束了,但是,他的作品等身,可見這所學校的成功。而大革命的重要人物羅伯斯皮爾,11歲就進入這個學校,23歲拿到律師文憑離開。
因此,了解這個學校歷史很有意義,可以知道教育如何發達,一流人才怎樣湧現。現在中國大學常常吹噓建立世界一流大學,彷彿要一定花幾百年才能建立一個一流大學。可是果真如此,你進步別人也會進步甚至更快,結果你永遠走在追趕一流的道路上。
歐洲經過文藝復興和路德宗教改革之後,在天主教內部出現新的教派-耶穌會,算是適應新時代宗教和社會的一種努力。成立耶穌會的十來個人,畢業於巴黎大學,那時最好的神學院,耶穌會於1540年成立。1545年-1563年,天主教在義大利的川特(Trente)舉行大會,法國的克來蒙主教Guillaume du Prat遇到耶穌會的奠基人之一Claude Le Jay,便邀請耶穌會在巴黎他的旅館開辦一個學院。這是1550年,他出資6000磅,希望能保證六個「窮學生」的生活所需。也沒有什麼正式許可,但是有皇帝的信件許可,在1563年10月1日才正式開門,這就是耶穌會學院,學生更喜歡叫克來蒙學院。
可見,個人的作用是巨大的。孔子辦學,行為可嘉,但是孔子學術平平,學生雖然有教無類,可是都是窮學生本來也不識多少字,所以他的學生並不出色。無論如何,辦學自由,學術自由是歐洲得以進步的最重要原因。
耶穌會的教育理念在當時是很進步的:是以信任人類和信仰上帝為基礎的人文主義。
並且,這個學院決定外校學生可以來免費聽課,因此巴黎大學很不滿,校長不讓神父再開課(不知他為什麼有這個權力,在此不探討,大概只有巴黎大學的神父才有權力教學)。打官司,耶穌會學院的老師得到臨時許可,臨時了三十年。 這就是1550-1594的耶穌會學院歷史。
1594年皇帝亨利四世被刺,刺客曾經是克來蒙學院的學生。法院認為耶穌會老師承擔他的犯罪責任,所以不再允許耶穌會教學,學校關門。
直到1618年學校才重新開門。
1618-1762:從克來蒙學院到路易大帝學院
因為得到皇帝的非正式保護,克來蒙學院在1618到1682年間走向輝煌。1682年,克來蒙學院得到最高獎賞,太陽王(路易14)正式支持,把學院改名為路易大帝學院(拉丁語:Collegium Ludovici Magni)。因此,儘管沒有得到巴黎大學授權(說明那時巴黎大學有相當於教育部的權力),路易大帝學院深受歡迎。中學教育以耶穌會的教學大綱(Ratio Studiorum)為指導。雖然學科以人文為主,但是也有物理化學。
1762年,路易大帝學院被巴黎大學兼并
法國舊制度的司法系統似乎是巴黎大學校友的領地。耶穌會是教皇管轄的一個教派,總部在羅馬。所以巴黎大學和司法系統對路易大帝學院向來不友好。1662年,一個耶穌會傳教士在加勒比海的馬提尼島經營甘蔗和土地破產,他的經營既不合耶穌會的規定又違背法國政府的法律。因為這個傳教士破產,人們要耶穌會承擔責任還錢,耶穌會竟然敢把此事告到巴黎最高法院。法院判決遣散路易大帝學院的師生。結果巴黎大學(索邦大學)把路易大帝學院當做總部,有28個學院進駐這裡。
儘管如此,有貴族又成立了一個學院,算是繼承原來的路易大帝學院,但是不再是教會學院,得到皇帝路易15的支持。這個期間,路易大帝學院引入了通過考試獲得教師資格的制度。成立了一所師範學校,這就是現在仍然聲明顯赫的高等師範學校。
1789年的路易大帝皇家學院
伏爾泰在十歲時(1704年)進入路易大帝學院,住校,1711年高中畢業,因此他是耶穌會教育成果。後來他是反天主教的,大概因為路易大帝學院一直被巴黎大學欺負,這是我的推測,因為巴黎大學那時代表了保守正統的神學體系。他在路易大帝學院的時候,耶穌會教授古典語言,拉丁語希臘語,根據教學大綱,耶穌會首要培養世俗(相對於宗教而言)人才,因此教學生重要的社會技能:辯論,詩歌競賽,戲劇。每年年末在頒布各種獎項時,舉行戲劇表演,通常用拉丁語,基本上排除愛情劇情,女性角色由男性扮演。
所以,伏爾泰在世時,並不被看成哲學家,而是詩人,劇作家。
伏爾泰在校時才華橫溢,以善於編寫詩詞而聞名。在學校,他以平等的姿態與貴族子弟打交到。其中有的成為部長,有的成為公爵,後來在他遇到麻煩時幫他一把。他對他的耶穌會老師讚美有加。
羅伯斯皮爾是法國大革命前路易大帝學院另一個傑出校友。他於 1769-1781年就讀於此。羅伯斯皮爾6歲時母親去世,他的兩個姐妹由姑姑撫養,兄弟被姥爺撫養。他的父親家族是在地方政府擔任律師的小貴族。他在當地一所學校讀書,一個牧師向當地主教推薦他,得到一個修道院每年450磅的資助,進入路易大帝學院。
羅伯斯皮爾在路易大帝學院多次獲得競賽大獎,是有關拉丁語希臘語和詩歌方面的。
從路易大帝學院這段歷史來看,法國的人文教育是很成功的。中國共產黨這七十多年,要麼輕視科學文化,要麼重理輕文,所以無法產生新文化,無法進入現代文明。就算重視科技會帶來物質繁榮,但是沒有文化的繁榮僅僅是城市守財奴的富有。本質上伏爾泰羅伯斯皮爾都是資產階級出身,但是他們成就了啟蒙運動和法國大革命。中國人為什麼僅僅欣賞別人的思想成就而自己不會創造新思想呢?就是因為輕視文科輕視人文主義,共產黨追求小資產階級生活方式卻不允許人民有思想。僅僅學點馬克思教條怎麼會產生新思想呢?伏爾泰羅伯斯皮爾都以文學造詣見長,博學古希臘古羅馬文史哲學,在此基礎上發展了新思想。
讀介紹伏爾泰羅伯斯皮爾的文字,可以看出人們對他們中學得獎很重視。一個叫做全國競賽(concours général )的獎項從1747年就有了,這個獎應該也給獲獎學生一筆獎金。羅伯斯皮爾多次得到二等獎。說明法國重視文化和教育。按高中三年算,二三年級學生參加競賽。現在二年級學生競賽項目有:
法語,歷史,地理,造型藝術,音樂,拉丁語,拉丁題材,希臘語。
三年級學生競賽項目有:
哲學,生命與地球科學,數學,信息科學,工程師科學,經濟與社會學,德語,英語,阿拉伯語,漢語(從2007年開始),西班牙語,希伯來語,義大利語,葡萄牙語,俄語,管理。
得過冠軍的名人有: 拉丁語大獎-Arthur Rimbaud, Charles Baudelaire(波德萊爾-詩人), Jean Jaurès et Alfred de Musset。希臘語大獎-Georges Pompidou (法國總統)。 哲學大獎-Léon Blum。法語大獎-Louis Pasteur(巴斯德), Henri Bergson(哲學家), Victor Hugo(雨果), Jean-Pierre Chevènement(國防部長), Alain Juppé(總理), Emmanuel Macron(現任總統)。
法國大革命之後,伴隨著舊制度的滅亡,新的公立教育發展起來。路易大帝學院最後成為路易大帝中學。是法國最好的幾所高中之一,進入這個學校的競爭激烈程度跟進入最好的大學一樣。大革命帶來的平等理念得到體現,至少按考試成績擇優錄取是一種平等。
路易大帝中學的成就可以用這樣幾個數字來說明: 第五共和國(始於1958年)中有三個總統,九個部長在此就讀過,有八個校友得過諾貝爾獎。
所以法國精英制度是一種系統的制度,更能體現一種學而優則仕的精神,在最好的大學里成績最好的學生在分配政府工作時有優先選擇權。政府官員也願意提拔他們。所以他們很年輕便位高權重,比如希拉克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樣,現任總統馬克龍也是如此。而中國更多的是新中國封建制度,比如習近平,無需什麼考試就進清華,畢業之後直接到軍委那裡做耿飆秘書,這完全是封建貴族寄生蟲制度,他們自己稱為紅色基因-因為有吸血基因,就想世世代代吸血。此外,再次引用前面一篇文章中的一句話也可以說明中國制度的新封建性質:「中國外交部成了斷交部,外交官近親繁殖,「無論是李肇星,還是王毅,作為中國外交部長,他們最有趣的共同點,都是外交官女婿。」
5/22/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