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聽了古人類學家Nina Jablonski在Youtube上的一個講座,講紫外線輻射跟人類的膚色進化的關係。
實際上有了達爾文的進化論, 人的外表特徵很容易解釋。比如祖祖輩輩生活在熱帶,又要鋤禾日當午,那麼幾千年之後這個族群膚色較深,眼皮會遮住更多眼睛。生活在北極的因紐特人,在白雪皚皚的環境,膚色較淺,獵物豐富,呆在雪洞里,也不用經常被陽光白雪刺眼,眼皮也不必遮住更多眼睛,他們的獨特之處,在於吃獸皮和內臟,補充維生素。
美洲印地安人生活富足,沒有大規模戰爭,經過一萬多年的進化,長相英俊美麗。連哥倫布初次在加勒比海(當今的海地)見到印地安人也讚美他們。可是西班牙殖民者還是把他們屠殺殆盡。
Lakota首領Crazy Horse

Cheyenne婦女. 1878年攝
Jablonski說種族歧視這種現代概念,起源於德國哲學家康德和英國的休姆(David Hume)。他們是啟蒙時代的思想家,他們死的時候達爾文還沒有出生。儘管他們的種族概念是簡單推論,卻貽害世界兩百年。
康德是普魯士人,在十五世紀以前,普魯士只是波羅的海海邊的一個小地方,就跟1800年的上海一樣,無足輕重。但是僅僅經過三百年,普魯士壯大了,快要統一德國了,康德就以種族主義的眼光看世界,按照他的觀點,印地安人天生不行,不能幹重體力勞動,隱含結論是把他們屠殺好了,黑人能幹重活,結果成為奴隸。可是,難道普魯士人就能幹重活嗎?也許可以,可是,他們到處侵略掠奪,富了辦學,養活了康德這樣的精神貴族,成為哲學家,認為他們白人奴役別人是天經地義的。
康德認為白人追求極致。很多理論是白人發現的,可是這不是一個種族也不是幾千年完成的。古希臘的柏拉圖時代,希臘最完美,可是希臘人哪裡去了?早已被一波一波的侵略者屠殺和種族通婚而淹沒掉了。康德能讀到柏拉圖亞理斯多德的哲學,那是因為亞歷山大到處侵略,把希臘文化傳到埃及,後來是阿拉伯人把希臘文翻譯成阿拉伯文,然後,大約在文藝復興時代,歐洲人才把阿拉伯文書籍翻譯成拉丁語。聖經的諾亞方舟的故事,是採用了古老的蘇美爾的神話故事。所以,文明不是也沒有必要是一個種族完成的。歐洲殖民者幾乎滅絕了印地安人,可是,當今世界依賴的糧食,玉米土豆花生紅薯等等是印地安人從野生植物培育出來的,水稻大豆是中國人培育出來的。
通常,人們認為現存的和自己的東西是最好的。比如歐洲人會認為單神教是好的。可是這是怎樣實現的?是基督教不斷屠殺非教徒以及基督教的內戰而實現的, 基督教的基礎是猶太教,猶太教是單神教,可是這個教除了讓猶太人有文化和內部團結之外,沒有給猶太人帶來多大好處, 反倒時常成為基督教迫害猶太人的把柄。況且,基督教也很難說是單神教,耶和華,耶穌,聖母相當於三個神。法國人不知為什麼那麼喜歡聖母,巴黎聖母院,直譯是「我們的女人」,大約是幫我們辦事保佑我們的女人就是我們的女人。
研究歷史,可以說,殖民和奴役也是日耳曼追求的一種極致。
雖然說他們也創造了極致的科學和哲學,但是並非唯一的一個民族可以做到這一點。馬克思雖然在德國成長,但是他是猶太人。那個時代雖然在義大利的猶太人也很多,但是在羅馬教皇的統治範圍內,猶太人不能上大學。希特勒也是一種極致,看到猶太人創造財富和文化的能力超強,就要滅掉這個種族。
歐洲同中國相比,貴族傳承沒有間斷。普魯士和德國的歷史就是這樣。像中國那樣,一個朝代被推翻,就是最文明的群體被毀滅,然後像朱元璋這樣的文盲上台,一切從零開始,新貴族變成新寄生蟲,而平民讀書人又很難超越前人。普魯士的貴族能文能武。康德就是菲特烈大帝(二世)的座上賓。馬丁路德是普魯士大公(Duke)Albert的座上賓,Albert可以說是普魯士崛起的奠基人。
所以,黑格爾說中國走不出孩童時代(中國歷史的本質就是沒有歷史),也是正確的。
康德認為白人優越,表現在追求崇高極致完美這類東西。
顯然,人類追求這些東西需要一定的條件,柏拉圖亞理斯多德能夠在當時的條件下達到一種思想的極致。可是希臘被反覆侵略之後,這個種族已被滅絕。他們留下的極致只能等到後人發揮。
日爾曼人連自己的文字都沒有,所以談不上什麼先天的種族優越性。幾千年以前,中國人,印地安人都可以結繩記事。日爾曼人沒有創造自己的文字就被羅馬帝國侵襲。因此日爾曼人最早學會的文字是拉丁文。
日爾曼也有自己的土教,但是被基督教強行同化。
馬丁路德,萊布尼茲,康德,黑格爾能夠達成某種極致,可能是因為他們被基督教同化,接受了基督教的苦行主義:從小讀拉丁語讀聖經讀柏拉圖,長大追求絕對精神的完美。難道羅馬帝國崩潰時的聖奧古斯丁就比他們遜色嗎?完全不是,只是羅馬崩潰了,聖人也無奈。
當然,這個世界有人追求精神完美也是好事,宋慶玲的父親宋嘉澍算是從海南到美國的難民,學了基督教成為傳教士之後,也是精神領袖,政治領袖,總比大字不識半斗的土豪劣紳好多了。
共產黨專權之後,中國便沒有什麼精神追求。你不能說你裝模做樣成為共產黨員當了官之後,你就有共產主義精神,本質上,你和中世紀的資產階級一樣,想學學法律,當個官,區別在於,那時很多學法律的成為人文主義者思想家文學家,而共產黨員們則成為貪官污吏。
顯然,日爾曼人學習新思想接受新文化的能力極強。中國人的問題是拘泥於祖先的陳詞濫調而沒有創新。
我有幾個月時間在法國一家機構做研究,辦公室里的實習生可能受馬可波羅伏爾泰的影響比較深,對中國古代的一些東西很推崇。他說考試這套東西是從中國學的。中國人也許可以認為科舉制很公平,其實也未必。窮人上不起私塾,秀才免談。可是現代的考試製度確實比較公平。但是,同科舉制相比,大革命以前的法國的貴族制一定是不好的嗎?也未必,法國貴族要學的東西很多,要文武雙全,比如英法百年戰爭之初,法國貴族騎士也很牛皮,結果盔甲太重,戰馬又陷於泥沼,慘敗,儘管如此,至少說明他們為了保護國家和自己的利益,衝鋒陷陣:三分之一的貴族家庭有犧牲的男丁。中國的貴族,有皇家血統的,沒有學問,又不會打仗,要全國人民養活他們,完全是寄生蟲。至於生活優裕一點的書香門第,僥倖培養出的進士狀元,也只是會一點之乎者也滿足八股文行文規則的平庸之輩而已。
西方的君主繼承了希臘-羅馬傳統。
他們未必喜歡本國的新興思想家,但是也沒有搞中國的文字獄。說到底,大家都知道蘇格拉底的故事,統治者不喜歡他,讓他自殺,結果成就他的名聲,成為一個偉大的殉道者。並且,統治者治死這樣一個哲人也絲毫挽救不了雅典。所以,一個君主何必鼠目寸光對自己時代的進步思想家大開殺戒呢?因此,德國人不喜歡馬克思,就讓他走人去英國。法國不太喜歡伏爾泰,他到普魯士去跟菲特烈大帝作詩飲酒好了。
非但如此,儘管柏拉圖的「哲學王」理念是一種理想主義,但是,仍然有眾多賢君明主身體力行,拜當代最優秀哲學家為師,亞歷山大的老師是亞理斯多德,甚至古羅馬的暴君尼魯的老師是Seneca。固然,是他們的父母請來這樣的老師。尼魯不成器,殺師殺母,那時的古羅馬不成器。
普魯士的大公(Duke)Albert奉馬丁路德為座上賓,他成立了Königsberg大學,請馬丁路德的朋友來領導這所大學,兩百年以後這所大學造就了康德。
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毫無疑問,同最有智慧的哲學家們交流,有助於了解世界,在複雜多變的時代做出適宜的政治軍事外交選擇。
相對而言,只是相信古人祖宗的一家之言,這種君主本身就是老態龍鍾隨時可能被淘汰的恐龍。
歐洲中世紀勢利強大的王國,其貴族的能力和影響是中國貴族無法項背的。比如說英國14世紀初的愛德華二世可能是一個同性戀,先後兩度過分寵愛兩個貴族,也給了他們不少好處,引起其他貴族不滿,就把這兩個貴族殺掉了,也廢除了愛德華的王位,由其兒子即愛德華三世繼位,王后和其他貴族為了防止二世復辟,更把他暗殺了。當然沒有什麼宮庭內鬥值得讚美的,但是這總比中國皇帝夥同寵臣太監們陷害忠良好多了,不要忘記,中國皇帝陷害人通常是滿門抄斬,斬得多了,最後皇宮裡只能剩下一些戰戰兢兢膽小如鼠的小人。愛德華三世,在當時的歐洲人看來,毫無疑問是一代梟雄。
由此可見,賢君求賢若渴,能臣主動推動腐敗的最高政權變化,都是社會進步所必須的。中國沒有這樣一種人文環境,不是種族問題,更主要的原因是人們思想僵化愚蠢而不自知,人們滿足於知道自己祖先那一丁半點老古董,對世界思想和文化不了解又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