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貧農：安徽大飢荒餓死人的真實情況

一、張艾枚在研討會上講話摘錄
（註：在高伐林先生主持的「中國研究院」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研討會上，2018.9.28）

有一次調查印象太深了，我不能不提。那是1982年7月，發展組（？聽不清）的兩位成員還有我（我當時在人民大學已經讀上研究生了），帶上中央書記處的介紹信，到安徽鳳陽縣的檔案館去調查1960年到1962年的死人情況。那個時候翁永曦在那兒當縣委書記，我們一塊兒討論過這個問題。我們在縣城的檔案館啟封了已經封存了20多年布滿了灰塵的紙箱子。紙箱子里都是手寫的當年死人情況的上報資料。所有的文件上都印著兩個紅頭大字「絕密」。這些材料既不能拷貝，也不能拿走，我們只能在那兒抄寫，一份一份地抄寫。其中有一份我記得特別清楚，有一位婦女生了孩子以後，把自己的孩子吃了。象這樣悲慘的情況在那裡數不勝數。當時的鳳陽縣一共有40萬人口，在那三年的大飢荒里就死了40%。所有的這些數據後來都出現在楊繼繩的《墓碑》里。

程曉農：張艾枚講的這個情況是完全真實的。她調查的那個縣是我插隊的那個縣的鄰縣。在安徽肥東縣，我插隊的那個村子，餓死50%，我是一家一戶點著人頭算的。

張艾枚：所以在全國死亡的人口一共是三千多萬，這是有數據支撐的。

（註：張艾枚所說的鳳陽一共40萬人口，餓死了40% ，是一個籠統的說法。比較準確一點的說法是農村人口（不包括非農業人口）餓死了30-40%，各個公社情況不同，有的村莊餓死40-50%，有的不到20%。具體情況見下面的材料）。

二、1961年1月《中共鳳陽縣委五級幹部擴大會議簡報》摘錄

武店公社山王大隊代表李金明說：「1959年我們收35000斤糧食，叫徵購58000斤，結果我們交33000斤，社員只吃2000斤。真的沒有糧食了，群眾吃麻葉子，什麼都吃光了，我向董安春(縣委副書記)彙報：我們沒有吃的了。他說我帶頭鬧糧，要開除我的黨籍。結果我們280人，死了110 人。我家5口人，死掉4個，就剩下我自己，你叫哪個不痛心!」

武店公社全心大隊代表說：「1959年秋，一點吃的也沒有，天天死人，他(董安春)到我們那檢查工作，還向幹部說：目前是大好形勢。我們大隊原有2500多人，現在只剩1300多人。死那麼多，我們向董安春彙報，他還說我們玩花樣。我們帶他去看死人 ，他說：『人要不死，天底下還裝不下呢!』」

三、縣委書記在三級幹部會上的講話摘錄

1961年鳳陽縣委書記馬維民（前任書記已經被撤職）在總結兩年經驗教訓的三級幹部會上的報告中說：「對死人的情況，我們大家基本是了解的，開始個別死人的時候，認為是個別情況，對上不講，自己想辦法解決了就算了。以後死的人多了，問題搞大了，就驚慌失措起來，對上更不敢講了。死人明明是餓死的，而說成是年老死的，疾病死的，把非正常死亡說成是正常死亡。有些地方還不允許死者家屬哭喪帶孝，不準埋墳，對反映死人情況的來信加以扣壓，甚至對來信者進行打擊；有的幹部因為如實向組織反映了死人的情況還挨了鬥爭。」 「因為怕犯錯誤，怕受處分，怕摘掉烏紗帽，而不敢暴露真實情況；越不敢暴露，問題就發展越大；問題越大，就越不敢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