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奧運火炬傳遞拉拉隊長殞命案 母親為討公道拒賠償(轉帖)

作者:rongrongrong  於 2010-12-1 22:39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網路文摘

奧運火炬傳遞拉拉隊長殞命案 母親為討公道拒賠法 2010年11月30日 法制晚報
  2010年11月30日16:11  ▲高山在賽場上的表演(照片由李萍提供)▲高山在賽場上的表演(照片由李萍提供)

  2009年2月16日晚8點,朝陽區安貞西里小區內,一名剛剛從北體大畢業的女孩被其前男友連扎22刀,當場身亡。兇手在殺人後自刺2刀,試圖自殺,被趕到的警察制止。

  死去的女孩高山不到22歲,18歲時,就是籃球賽場上拉拉隊員中的焦點,奧運會期間她擔任火炬傳遞的拉拉隊長,還曾在央視多檔節目中擔任編舞、表演工作。

  培養這個優秀女孩成長的是位單親母親李萍(化名)。22年的含辛茹苦,她唯一的信念就是讓女兒生活得更好。然而,當看到她引以為傲的女兒躺在冰冷的太平間里,渾身布滿了傷口時,她全部的希望都破滅了。

  2009年7月17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兇手張宏強死刑,附帶民事賠償共計52萬餘元。張宏強對判決結果不服,案件上訴到了高院,至今未有結果。

  事發已經過去將近2年了,李萍仍無法從傷痛中恢復過來,沒有任何收入的她,拒絕來自被告人家屬的任何賠償,等到兇手被執行死刑,成為支撐她活到現在的唯一理由。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何為母愛,此情可鑒。4個月來,記者多方走訪,見證了這起悲劇背後的故事。

  認屍

  「我的女兒啊,你怎麼了?」

  2009年2月17日,李萍被親友架到了太平間內,認領女兒的屍體。

  屋外大雪紛飛,屋內充斥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李萍腿一軟,扶著她的弟弟妹妹趕緊加了把勁兒,托起了她幾近癱倒的身體。

  冰冷的屍體存放室內, 李萍瞪著眼前的黃色塑料袋,感覺心臟快跳了出來。十幾個人的屋子裡一片寂靜。

  「嚓」的一聲,工作人員將袋子的拉鏈扯開,她曾經漂亮的女兒睜著眼睛,張著嘴,渾身是血。看到眼前的一幕,在場的親屬都扭開了頭,不忍再睹。

  李萍沖了過去,她死死地抓著孩子的衣服,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大滴的淚水滾落在女兒冰冷的身體上。

  「我的女兒啊,你怎麼了?」她低頭親吻女兒已經僵硬的臉頰, 「孩子,這個仇媽媽一定給你報!」

  噩耗

  丈夫去世時 女兒剛滿5歲

  「山山,還記得爸爸嗎?」 喧鬧的馬路上,一對母女各自推著自行車,並排向前走著。

  「記得,爸爸老帶我去公園。」剛剛6歲的小女孩架著胳膊,勉強地推著那輛二零型號的小自行車,答了一句便不再做聲。

  街道很熱鬧,叫賣聲、汽車轟鳴聲此起彼伏,母女倆都沉默著。

  李萍用力地靠著椅背,眼睛紅腫。今年47歲的她清秀依舊,身材保持得很好。「我想山山……」話音未落,她的臉上已經淌滿了淚水。

  李萍是河北保定人,父親是抗戰時期的老共產黨員,家中有兄妹6人,她排行老四。

  打小,李萍就是個舞蹈奇才,酷愛跳舞的她中學畢業后,進入保定歌舞團工作,參加各種大型的演出活動,備受矚目。

  然而,歌舞團由於經營不景氣解散,另謀職業的她進入一家商場,做起了售貨員。

  1985年,22歲的李萍和丈夫經人介紹相識,不久便墜入愛河。1986年兩人結婚。第二年,女兒高山出生了。

  「我丈夫很疼女兒,每天一下班就把山山放在脖子上,到處溜達。山山喜歡去公園,她爸爸周末無論多忙,都會抽出時間陪著孩子去公園。」雖然20多年過去了,但是每每回憶起那段時光,李萍仍然覺得一股暖流傳遍全身。

  一家三口經常一起逛街逛公園,一起給孩子過生日,日子雖然簡樸卻很溫馨。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李萍還沉浸在三口之家的幸福中,她丈夫因心臟病突然去世。那一年,高山只有5歲。

  對於父親的去世,孩子似懂非懂。但看著疼愛自己的母親每天流淚,小山山就跑過來,用肉嘟嘟的小手幫媽媽擦眼淚。

  看著女兒不知所措的眼神,李萍告訴自己,「為了孩子,我必須站起來。」

  要強

  拒絕補助  不願孩子受一點委屈

  清晨的公墓空無一人,李萍擁著女兒站在丈夫墓前,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正視丈夫的離開。

  「我以後來的機會可能少了。」撫摸著石碑上丈夫的名字,李萍再次紅了眼圈,「我一定會把咱們的孩子培養的特別好,你就放心走吧。」

  小山山站在媽媽旁邊,也學著摸了摸石碑,小小的身子僅及石碑半截,李萍看在眼裡,痛哭失聲。

  李萍決定重新站起來,把女兒撫養長大。

  由於單位效益不好,李萍每個月的工資只有兩三百元。看著母女倆相依為命可憐,單位領導勸她遞交困難申請,這樣每年可以多獲得幾百元的補助。李萍婉言謝絕了。

  「如果我要了這筆錢,孩子就會從心裡覺得比別人差,我不會為了這些錢,讓孩子忍受別人的說三道四。」李萍好強的個性促使她不願自己的女兒受到任何委屈。

  為了讓女兒生活得更好,李萍利用休息時間做兼職,拉保險、辦班教孩子跳舞,只要有賺錢的機會她一定會接。

  「每天晚上拖著疲憊的雙腿回到家,女兒都會很懂事地給我捶背、倒水,有女兒在,我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李萍說。

  安慰

  6歲女兒能騎車去上學

  1993年5月26日,失去父親的山山6歲了。

  母女倆圍著一個小蛋糕坐在桌旁,燭光在彼此的眼中閃爍。突然,小山山學著大人那樣舉起杯子,碰了一下媽媽的杯子,「媽媽,以後過生日就我們倆了啊,沒事啊媽媽,咱們乾杯。」

  李萍舉著杯子愣了半刻,眼淚奔涌而出。

  李萍的幾位老鄰居還記得,在當年保定的街頭,經常可以看見母女倆一起騎車有說有笑的場景。而讓他們印象深刻的是,那個孩子只有5歲。

  李萍命運多舛。27歲的時候,疼愛她的母親去世。29歲,承諾與她相守到老的丈夫離去。「當時我還有父親,實在忙不過來了,他還能幫上我一把,但是我31歲的時候,父親也去世了。」李萍說。

  看著姐姐接送孩子不方便,李萍的妹妹給山山買了一輛二零型號的小自行車,每天早上,山山背上自己的小書包,和母親一人一輛自行車向幼兒園出發。 「路上就沒有她那麼小的孩子。」至今想起這段日子,李萍仍覺得心疼。

  由於工作原因,李萍經常沒時間接孩子放學回家,單位的同事看不過去,便主動幫著她去幼兒園接山山來單位。

  看著母親還在工作,山山便聽話地坐在旁邊寫作業,直到媽媽下班后,母女倆再騎著自行車回家。「山山嘴很甜,漸漸地,單位里的很多同事不認識我,卻都認識了高山。」李萍說。

  懂事

  「更多的時候是女兒在照顧我」

  1992年的冬天,雪下得異常早。

  雪地里,瘦弱的李萍推著自行車緩慢地向前走著,車座上綁著一個半舊的煤氣罐,山山高舉著胳膊,在後面扶著罐子。

  母女倆的臉被凍得通紅,但仍然有說有笑。

  雪地里一條深深的車轍兩邊,兩排腳印緩緩向家的方向蔓延。

  「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孩子,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姥姥姥爺疼愛,山山只有我,我給不了她全部的愛,更多的時候是女兒在照顧我。」李萍哽咽地說。

  山山上小學一年級了。看著媽媽的辛苦,她漸漸懂事了。

  一天放學回家,她發現媽媽皺著眉頭無力地躺在床上,腦門發燙,就趕忙燒水,給媽媽拿葯,忙前忙后的。臨睡前,山山囑咐媽媽,「晚上起來上廁所,一定叫我起來扶你。」

  然而李萍捨不得,夜裡2點,她實在難受,便輕手輕腳地爬下床來去洗手間,為了不吵醒女兒,她沒敢開燈。

  沒一會,燈突然亮了,山山推門走進來,睡眼惺忪地蹲在李萍的身邊,埋怨她,「媽媽,你怎麼不叫我啊,暈倒了怎麼辦?你別動,趴在我身上,趴一會就好了。」李萍抱著女兒,感動得淚流滿面。

  山山三年級的時候,李萍在家幹活不小心傷到了頸椎。放學回家的山山一開門便看見母親躺在地上,用口型示意自己把她推起來。

  由於沒有電話無法求救,時間又太晚了,不能讓女兒出去找兄妹幫忙,李萍便忍著痛堅持了一宿。看著媽媽無法入睡,山山就坐在媽媽旁邊,一夜沒合眼,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旁。

  13歲時,高山獨自登上去山東求學的火車;17歲時,她以高出錄取分數線100分的成績考上北京體育大學;奧運期間她擔任火炬傳遞拉拉隊長……

  「媽媽,我一定要給你爭氣!」高山對母親的承諾猶在耳邊。

  送行

  13歲女兒獨自坐火車去上學

  2000年冬,保定火車站,李萍再次緊了緊女兒的圍巾,剛滿一米五的山山穿得鼓鼓囊囊地站在站台上,旁邊是兩個摞起來和她差不多大的布包。

  「到濰坊是夜裡1點,千萬別睡過了!」李萍囑咐著。

  「放心吧媽。」山山微笑著點了點頭。低下頭的一瞬,眼圈紅了。

  山山遺傳了媽媽的柔韌性,從小老師就誇她是跳舞的坯子,但是李萍不忍心讓孩子練跳舞,怕她會受傷。

  然而隨著山山慢慢長大,她舞蹈方面的天賦還是逐漸凸顯出來。幼兒園時,她就被老師發掘,在各種活動中擔任領舞,看著孩子喜歡跳舞,李萍便不再干涉。

  每每看到舞台上,自己的女兒站在一群孩子前面跳舞,李萍打心底里覺得自豪。

  13歲時,剛讀半年初一的山山被山東濰坊藝校破格錄取,正式接受專業的舞蹈培訓。

  13歲,在別的孩子還在父母身邊撒嬌的時候,山山要一個人搭上開往濰坊的火車。想到別人的孩子都有父母的陪伴,而自己的母親因為要工作給自己掙學費不能離開,她躲在車站的廁所里大哭了一場。

  車開走了,李萍扶著牆壁嚎啕大哭,聲音在長長的站台上回蕩。「她只有13歲啊,我卻要她一個人走這麼遠的路……」

  擔憂

  為等女兒報平安一夜未眠

  媽媽,我看到你的信之後,情不自禁地哭了,尤其讀到你抱著我的照片哭時 ,我難受極了,但我們是堅強的對不對?

  (摘自高山寫給媽媽的信件)

  山山在藝校一年的學費是5000塊錢,這些錢是李萍的兄弟姐妹幫著湊的。每個月的食宿、練功服等費用合起來將近500元,而即便李萍在外面拚命地做兼職,一個月的收入也就將近700元,給孩子寄完之後,剩下的錢僅夠糊口。

  然而每次送走女兒,李萍都是一夜無眠,她整宿地盯著電話,「孩子到哪了?是不是坐過了?」

  如果過了凌晨1點還接不到電話,她就開始胡思亂想,「稍微迷糊20分鐘,還夢見孩子遇見壞人了,撕心裂肺地喊媽媽。」李萍的淚水再次滾落。

  一次由於學校來接站的人晚了一個多小時,山山到學校時已將近凌晨4點,她怕影響媽媽睡覺所以沒打電話。李萍一直等到早上7點。

  哆哆嗦嗦地按下孩子班主任的電話號碼,接通后老師叫山山來接電話,「喂,媽媽。」

  「山山!」剛喊出孩子的名字,整晚的恐懼讓她兩腿一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夢想

  「媽媽,我特別想去北京」

  我特別想去北京,我想上大學。

  媽媽,我現在真的不想長大,因為越大要考慮的事就越多越複雜。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跟我想的是不是一樣的?(摘自高山寫給媽媽的信件)

  「媽媽,我特別想去北京。」不知道多少次合上女兒的信,李萍愣愣地發獃。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已經到了2003年冬天,孩子即將從藝校畢業了。學校的老師打電話說,已經將高山推薦給天津音樂學院。

  但是她知道,山山想去的是北京。

  2年半的藝校學費,家裡的積蓄已經所剩無幾,姐姐和同事們都勸李萍,「別讓孩子再讀了,找個工作幫幫家裡吧。」

  可這是山山的夢想,「砸鍋賣鐵也要供她。」李萍下定決心。

  2004年,李萍給孩子報了高考突擊班。「我女兒沒上過初高中,但是她跟我說,媽媽,我一定要給你爭氣,我一定要考上北京體育大學,我相信她。」

  奮鬥

  高出錄取分數線100分考上大學

  「吱呀——」清晨5點,一聲輕輕的關門聲,「噠噠噠噠……」跑步聲由近及遠。

  李萍猛地睜開眼,衝到窗戶跟前,一把推開,「山山快回來,有風,加件衣服!」

  窗戶外面漆黑一片,平時人聲鼎沸的大街上空無一人,2月底的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的疼,遠處女兒的身影轉過來,使勁擺了擺手。

  備戰高考期間,山山每天早上5點鐘準時起床跑步,回來時把給媽媽買的早點放在桌子上,便又騎車趕往補習班。

  在補習班,從早上6點半一直學到晚上9點,餓了她就隨便啃兩口麵包,回到家,她要繼續學到夜裡一兩點,李萍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山山,別學了,注意身體。」雖然知道說了也沒用,但是李萍總是忍不住。

  「媽媽,別擔心,我一定要考上北體大,我要給你爭氣!」

  2004年9月,高山以高出北體大錄取分數線100分的成績,被北京體育大學藝術表演系錄取。

  善良

  送人暈車藥  一倒就半瓶

  接到錄取通知書,母女倆抱頭痛哭,為了紀念這個特殊的日子,李萍拉著女兒跑到照相館,照下了孩子有生以來第一張藝術照。

  李萍永遠忘不了,那一瞬間女兒的樣子,「利落的馬尾辮,粉紅色的毛線衣,甜甜的笑。」

  那年山山17歲。

  在李萍的眼裡,女兒是完美無缺的,美麗、善良、孝順、聰明。

  2005年8月底,李萍送女兒去學校,拎著大包小包的兩個人從西站上了公交車,因為要倒幾趟車,李萍囑咐女兒坐著好好休息。

  車子沒開幾站地,上來一位老人,高山馬上把包放在地上,起身讓座,李萍看了孩子一眼沒說話。

  車上很擠。半個多小時后老人下車,高山還沒坐穩,又上來一個帶小孩的婦女,車上的人都把臉扭開,假裝沒看見,高山又站了起來。

  從西站到北京體育大學,近兩小時的路程,高山起來讓了3次座。

  「我孩子就是這麼善良,那天在車上看見一個孩子暈車,她拿我的暈車藥一倒就是半瓶,讓人家揣著以防萬一。」李萍回憶。

  驕傲

  奧運期間擔任火炬傳遞拉拉隊長

  窗外雪花飄飛,又快到春節了。兩天前女兒發簡訊說火車票已經買好了,李萍就開始興奮,每天笑嘻嘻的,一下班就往超市沖,醬豬蹄、五花肉堆了一冰箱。

  自從山山2004年進入大學之後,三好生、獎學金年年不落;大一的時候,她就以專業第一名的成績被國家體育局授予國家二級運動員稱號;2008年奧運會期間,她還擔任全國火炬傳遞的拉拉隊長。

  單位里的人一提到山山,沒有人不知道,誰家教育孩子都說「你看人家李姐,一個人也能把閨女帶成那樣。」每次一聽到這些,李萍打心底里自豪。

  為了減輕媽媽的負擔,從大一開始,山山開始利用課餘時間做兼職賺生活費,三伏天她站在太陽底下為李寧、耐克做宣傳表演曬得渾身爆皮;發著燒也堅持到電視台擔任編舞工作;大冬天穿著短裙站在雪地里表演,凍得渾身發抖。

  這些李萍都是後來聽山山的同學說的,懂事的女兒從不忍心告訴媽媽這些。

  「每次宣傳方發紀念品,李寧的運動鞋、耐克的羽絨服,山山都是按照親人的尺寸領,誰都想著。」回憶侄女,李萍的弟弟紅了眼眶。

  「我的孩子,你不要有事啊」

  2009年2月17日凌晨3點,北京。

  天空飄著大片的雪花,這是2009年北京的第一場大雪,氣象部門說,「雪量遠超30年來同期平均水平。」

  在距離安貞派出所不遠的一家旅館內,母親李萍跪在床上,徹夜磕頭祈禱,「我的孩子,你不要有事啊,孩子爸爸,你要保佑我們的孩子啊!」她並不知道,她用畢生精力培養的優秀女兒,此時已經躺在了幾公里之外冰冷的太平間里。

  2009年2月16日晚9點半,李萍在家剛收拾完東西準備休息,突然電話響了起來,「您的女兒高山被人扎傷,現在正在搶救,請您速來一趟北京。」

  當時是怎麼掛的電話又通知的弟弟妹妹,李萍已經不記得了,等她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安貞派出所。

  「警察沒有說什麼,只是告訴我孩子正在搶救,具體情況還不清楚,讓我找個地方先休息,明天等消息。」李萍還想多問,就被弟弟妹妹拉到了一邊,勸她聽警察的,先找個地方落腳。

  李萍隱約覺得有點奇怪,但是也沒有多想。

  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1點,霧氣很大,空氣灌進鼻腔,感覺濕冷濕冷的,天空中沒有一顆星星。

  送走兩位警察,李萍的弟弟、妹妹回到旅館房間,一進門就看見姐姐跪在床上,佝僂著腰,臉像紙一樣的白,一下一下地磕頭,「我的孩子,你不要有事啊!」

  李萍的家人退到了另一個房間,抱頭痛哭。怕李萍承受不了,警察僅把真實的消息告訴了家屬——高山遇害,已經死亡。

  「山山沒了!」李萍的妹妹痛哭失聲。

  根據相關法律意見,被告人案發後對被害人積極進行賠償,並認罪、悔罪的,依法可以作為酌定量刑情節予以考慮。 

  於是,為了達到對兇手張宏強輕判的目的,他的家屬及律師多次給李萍打電話、寫信,希望她接受賠償。

  李萍的確需要錢。女兒死後,她神情恍惚,無心工作,也沒有任何收入,生活上基本靠家人的救濟。為了不再給家人增加負擔,她決定賣掉自家的房子。

  但即使到晚年沒有女兒的照顧,也沒有任何的保障,她仍然不願意接受來自被告家屬的賠償。

  「這每一分錢都是我女兒的命啊!我就是要飯也不會拿的!」事發近兩年後,李萍仍然想女兒想得無法入眠。每天晚上為了睡覺,她要服用3片安定。

  「我不要錢,就要一個公道!」李萍說。在她的博客里,一個標題赫然醒目,「女兒,媽媽要用生命捍衛你!」

  慘死

  女兒身上22處刀傷

  2009年2月16日晚8點左右, 北京安貞西里二區內,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讓路人駐足。

  高山的舍友小雪突然關掉電視,僵在了原地。

  「小雪!救命!」又是一陣慘叫。

  小雪一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拉著男友狂奔下樓,「是高山!」

  當小雪趕到樓下時,高山已經倒在地上,渾身是血。

  而兇手張宏強在扎死高山後,又朝著自己左胸捅了兩刀,試圖自殺,被趕到的民警制止。

  救護車趕到現場時,高山已經死亡。

  深冬的風刺骨地冷,空氣中霧氣濃重,14號樓朝西的幾家住戶拉上了窗帘。

  法醫鑒定中心出具的鑒定書顯示,死者身上可見創口共22處,全部分佈在頸、胸以及左上臂。

  矛盾

  女兒熱戀不聽母親規勸 

  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是我的父母,是他們給了我生命;世界上我最愛的人是我的女兒,是我給了她生命。可是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都離我而去……

  父母的離開是人的生老病死所控制不了的,最起碼我還有生活下去的勇氣!但是我的女兒,你的離開 卻讓我不能自拔。我給了你生命,可我卻控制不了你生命的存在!

  我的心每天在滴血,滴血的心能堅持多久?

  (摘自李萍博客)

  張宏強今年24歲,2005年從河北鹽山縣考入北京體育大學武術學院,比高山小一屆。2005年9月份,他報到的時候,高山已經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了。

  在高山很小的時候,李萍就對孩子的感情問題抓得特別緊,「孩子從小缺少父愛,我是怕她受騙。」

  一直以來,從初中到藝校,從藝校再到北體大,雖然追求高山的人非常多,但是女兒從來沒在這方面讓李萍操過心,直到遇見張宏強。

  2008年3月,高山和張宏強正式確立男女朋友關係。

  「我曾經見過這個男孩兩次,直覺上就是不對。」李萍曾經多次試圖說服女兒離開他,但是高山的倔脾氣上來,就是不聽勸。

  2009年初,兩人的感情開始出現裂痕,經常吵架。一次吵急了,張宏強提出分手,不料高山馬上同意了,張宏強由此推斷高山除了自己之外,肯定還有別的男朋友。

  2009年2月16日晚,張宏強在高山住處樓下提出要上樓聊聊,被高山拒絕,爭吵之下,張宏強取出挎包里的水果刀將高山扎死。

  火化

  連打三針安定難鎮定

  遺體告別室內,高山穿著媽媽買來的新衣服靜靜地躺著,旁邊圍滿了粉色的鮮花,這是高山最喜歡的顏色。

  遺體正北方,高山17歲上大學時拍的藝術照掛在牆上,依舊是利落的馬尾辮,粉紅色的毛線衣,甜甜的笑。上百名高山大學同學和朋友依次來告別,隊伍從屋內一直排到門外的樓梯下。

  「山山啊!女兒!我是媽媽!」李萍跪在地上,發狂一般嘶吼,驚恐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她拽著女兒的手,一遍一遍地親吻孩子的臉頰。 

  「家屬,火化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深吸一口氣,殯儀館司儀艱難地再次勸道。

  李萍死死地抱住女兒,已經說不出話來,她脖子和額頭的青筋暴露,單薄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家人從保定帶來的護士流著眼淚取出第三針安定,強制給李萍注射,但是幾分鐘之後仍舊沒有任何作用。

  實在沒有辦法,李萍被家人架著,硬拖了出去。

  「山山!別離開媽媽!」拼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李萍沙啞著嗓子哭喊,在場的所有人都流下了眼淚。

  高山被推進了焚化爐。

  傷痛

  冬夜想念女兒街上奔走

  2009年2月26日,高山走後第10天。凌晨3點半,耳邊的冷風呼呼地吹,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夜,李萍沒穿襪子趿著拖鞋,一步一步地走在清冷的大街上。

  忽然一個踉蹌,她摔倒在地,臉頰和手心都被蹭掉了一層皮,滲出鮮血。

  趴在冰涼的馬路上,李萍大口大口地喘氣,「山山啊,媽媽想你……」一聲聲凄厲的呼喊劃破夜空。

  2009年2月20日,山山下葬,一切貌似又恢復了平靜,李萍被接到弟弟李東(化名)家暫住。

  一開始的幾天,李萍每天就裹著一條大被子縮在床角,瞪著眼睛,不吃飯也不睡覺,屋裡稍微有一點動靜就嚇得直哆嗦。

  「下班回家,我一推門就看見我姐,扒著牆,一步一步地往廁所挪。」直到今天,說起這段經歷,李東仍哽咽不止,「我姐原來是練跳舞的,從小腰板就特直,孩子死了沒幾天,她就佝僂著腰,像個老太太一樣了!」

  怕她想不開,家人都盯緊了李萍。然而,一次李東半夜起來上廁所,還是發現姐姐不見了,幾家人馬上聚到一起,一條街一條街地尋找。

  在廣場上,他們發現了已經凍得渾身紫紅的李萍,她趴在地上渾身顫抖,嘴裡還在不斷地念叨著女兒的名字。

  為防止出現意外,家人把她送進保定的一家精神療養中心,過了一段時間出來后,李萍仍然放不下這段創痛,繼續生活在思念女兒的痛苦中。

  每晚睡覺前,李萍要吞下3片安定藥片,然後抱著女兒的照片躺在被窩裡,就好像女兒回家,母女倆抱在一起睡覺一樣。

  憤怒

  「我就是要飯也不會拿這筆錢的!」

  2010年5月26日,女兒離開第465天,山山23歲生日。

  保定某墓地,李萍一手拎著蛋糕,一手拽著欄桿,艱難地往上爬,每走兩步就停下來歇一歇,大滴大滴的虛汗順著額角、後背往下淌,自從女兒離開,她已經瘦了30斤了。

  孩子6歲生日時的情景仍舊曆歷在目,轉眼17年過去了。

  山山走後,李萍辭去了原來的工作,全力投入訴訟中。

  2009年7月17日,一審法院判決張宏強死刑,被告不服提出上訴,至今又過去了1年3個月,李萍的積蓄已經所剩無幾。

  雖有家人資助,但半個月前李萍還是決定賣掉老房,不想再拖累親人們。而原本這筆錢她是打算供山山讀研究生的。

  2009年11月3日,張宏強的代理律師寄來一封信,試圖勸說李萍接受賠償。

  「張宏強在案發時有陣發精神疾病的可能性。如果二審中經鑒定他在案發時有陣發精神病的話,判決死刑將不可能,張宏強的父母代為其賠償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如果您不接受賠償,二審可能判決死刑……您失去得到賠償的機會將不再復得。」看完這封信,李萍氣得渾身發抖,「我就是要飯也不會拿這筆錢的!」李萍紅著眼睛發誓。

  溫暖

  悲痛母親 感動檢察官

  2009年9月,北京市檢察院。

  公訴二處檢察官白麗萍接到了一通電話,電話那頭李萍竭力控制情緒,顫抖著聲音講述她和女兒的故事。

  整整3個小時過後,電話掛斷,這個見慣了生死的檢察官淚流滿面。

  漸漸地,李萍養成了和女兒聊天的習慣,每當忍耐到了極限的時候,她就在博客上給女兒寫信,或者發簡訊到女兒原來的手機上。

  每次去北京問案子的進展,回來她都會大病一場,這時候她會想起女兒的話,「媽媽,你要堅強!」

  2009年底,發給女兒手機的簡訊突然收到了回復,回簡訊的是一個20多歲的陌生男孩。原來,女兒山山的號碼由於長時間無人使用已經被註銷,轉賣給了另一個機主。

  自從聽到李萍的遭遇后,男孩經常給李萍發簡訊。

  「阿姨,以後我就是您兒子,您一定要堅強,您還有我!」深夜躺在床上,看著這個陌生孩子的簡訊,李萍再次失聲痛哭。

  除此之外,李萍還遇到了很多好心人,處理案件的警察,還有案件承辦檢察官白麗萍。

  每當李萍思念女兒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就給白麗萍打電話,無論有多忙,白麗萍都會耐心傾聽,每次都要幾個小時。

  「我也是母親,我明白你的感受。」每次李萍在電話里哭,白麗萍就陪著她一起流眼淚。

  為了幫助李萍,白麗萍以私人名義寫信給當地婦聯,希望能給李萍提供心理疏導或者一份工作。

  「我能活著堅持到今天,白檢察官給了我很大的力量。」說到白麗萍,李萍充滿了感激。

  決心

  不要賠償就要公道

  女兒,開庭的那天,有兩輛警車開進了法院的大門,我的兩位朋友說,看到有隻小蜻蜓一直跟著就飛進去了,在天上盤旋,她們說一定是山山來看看媽媽在裡面是怎樣戰勝那魔鬼的。

  (摘自李萍博客——2009年7月10日)

  2009年7月7日上午9點半開庭。當公訴人宣讀到受害人高山肺部、心臟共被扎22刀時,李萍抱著女兒的照片閉上了眼睛,眼淚奪眶而出。

  當庭,被告律師一直勸說李萍接受賠償。「這每一分錢都是我女兒的命啊!」李萍捂著臉,一字一頓地說。

  一審判決后,李萍一直在等待二審的結果。經張宏強的代理律師申請,二審法院准予為其做精神鑒定。

  看到兇手被執行死刑的一天,還女兒一個公道,成為支撐她堅強下去的理由。

  「女兒,媽媽要用生命捍衛你!」博客上,李萍一字一淚。

  文/麗案調查工作室 記者 孫慧麗 胡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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