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如其人,讀書做人第一件事情就是練習寫字,當能記錄自己的生命的第一刻起,字就成里你一輩子的朋友。
啟蒙我寫字的是祖母,只認識她自己名字的一位鄉下老婦,卻從來沒有錯判過我寫的每一個字。學齡前的我已經有了自己的描紅簿,批閱它的正是我的祖母和她手裡的雞毛笤帚不長毛的那端,只要我描的任何筆劃越過了暗紅底字的外線一點點,或是我的書寫姿勢有些個歪歪扭扭,俺們的屁股表面立馬就有了雞毛當令箭的書法傑作,筆筆觸目,聲聲入耳,不同的是每一劃都是肉紅色的。每當這時候,長我許多的二姐就拉我去做她信手寫的數學題。據說上學前,我的加減運算超過了兩位數;而以後的書法成績只是在同門的兄弟姐妹間被父母評為了第一。
祖母培養不了我的字成為任何一家,也不可能找出任何大家的字擺在我面前;但也許那每一次的雞毛令箭刺激過的尾端神經間接地傳導到俺的大腦也可能是小腦,導致的後遺症是以後的日子裡,每每看到大家們當著我面寫出的那些個天書或真品,我一定是當時忘了該怎麼說話,只是雙目流露著崇拜,獃獃地盯著寫出那些好字的人,更是不自覺當他們是大好人。
難得周末找了點空閑鑽到了一起長大的老同桌的客廳里,她是個好人。我們走散了快十多年,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父母的家也早已拆遷,她卻找還是用盡了招真把我找到了;從小就拿她自帶飯盒裡的大排骨換我學校訂餐盒裡的荷包蛋,因為她知道我不愛吃蛋。今天窩在她家大沙發里的時候,正看著她的大美人照片,翻到她外婆的那幾張的時候讓我看呆了,除了驚嘆好看的如畫報一樣的佳人風采,還有不少外婆大人年長時候穿著旗袍的好身段和揮豪丹青的好神態。我脫口而出,罵了我的好友,你是怎麼搞的,您老人家那手破字怎麼一點都沒繼承你們家外婆啊,好好檢討啊!好朋友只是溫和地笑著,去去去。
回家的路上,總覺得無端端那麼說老朋友有點過了,但還是想著她的外婆和我的祖母的差別以及到底這手字該怎麼寫好的問題。來接我的領導同志如今在我眼裡是除了一手好字別無其它可言,一路上咱們的對話切入的主題便是書法。
女:你說,我這字還能進步些嗎?當然咱知道和您的差距,沒想著趕超您這個共產主義階段。
男:很難啊,太遲了。
女:我就不明白了,外國話里我最會這一句,it is never too late to ……be anything.
男:你知道中國字的訣竅在哪嗎?
女:無非就那五筆啊。
男:對,橫平豎直;別小看這五筆,任何大家從小,是很小很小開始,好比王曦之吧,還有你喜歡的米芾,一個個可都是從剛認識字開始就練習正楷書法,這正楷早已成為他們的手和他們的筆,行雲流水間他們從來沒脫離過過硬的早已成為他們一部分的正楷根基。
女:我也有小時候啊,我也臨摹柳宗元,也是楷體啊;再說了,我現在也從正楷練習,我就不信了,就不能重整我的正楷。
男:你可以在一定時間內模仿得很出色,甚至有所突破,但你的根基早已在那,字再練已出不了你的原本形態,不會有質的變化。
女:無非是說,小時候的正楷是奠定字的靈魂,如果沒修好,這輩子難翻身。
男:然也。
女:如此道來,你所承認的俺的品行比你的強過百倍的緣由,也是因為自小你那方面沒比俺的好?
男:極是,我做人的正楷基礎不咋樣。
男人的這番話沒有應付我.
字,人,世界,都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普遍存在的規律;掌握了規律,遵循了規律,要寫手好字,做個好人,共享安寧平等的社會不該是等不到的事情。但寫了好字的人不一定是個好人,是個好人不一定能在現實社會中生存得好,字如其人的古訓有一定的局限性,好人有好報的傳說有一定製約性。再怎麼多的不確定因素存在,字要正,人要直,社會法則要規範是個根本。
回到家,又把米芾的字拿出來翻了翻,想著是不是再從正楷練起?
山中羽客尋仙道,林下舍人帶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