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寒雨冷, 寂寞夜半景色凄清, 荒山悄靜, 依稀隱約傳來了夜半鍾......
時兒哀嘆,時兒高亢的古箏聲聲入耳;隨著由緩漸強的節奏,彈撥出雨點星夜禪煙,對花對月,絲絲入扣;一幅幅流動的恍然隔世的畫面歷歷在目,揮之不去,轉入心田;那是充滿情愛是我最年輕摯熱的八年南方歲月,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對唱歌手中的前一位已是大紅大紫,榮登榜首,后一位卻是絕塵而去,不再煩憂;微閉雙眼,聽著同一首古曲的我, 還知道回去的路在哪兒嗎, 還能在禪心深處排解那迷一樣也是霧一樣的離愁別緒嗎?
遙想當然, 我哪有如今的多慮思緒,一畢業就風風火火地去了深圳,自以為憑藉也是大地方出來的自己能在這個年輕的城市擁有和南方陽光一樣燦爛的事業和青春;可沒有經驗沒有背景更沒有暫住證的我在找工作的過程中,已經讓大城市的嬌氣和大學生的傲氣隨著大馬路上的烈陽下的栢油瀝青那樣逐漸軟化,粘稠還顯露其不受人愛反讓人煩的一面。
我沒有愁,有的是滿臉的笑容,即便是住在合租屋的一個廚房改建的單房裡,即便不時地要堤防一向是見了我,無論我如何大叫大嚷依然如若無人之境而出入我的合租屋的小老鼠們,即便用電飯煲吃了幾個月的速食麵,即便天天面對穿著夾腳拖鞋守著空房煲著老火湯和各種美味粥邊提神邊降火等著邊境那邊的老公每個星期過來打尖的那些並沒有多少話好講,常常用也算關心也算疑惑的眼神和鳥語的吐字和我雞鴨聊天的二房東,即便我真的快沒有錢交房租了,我還是會笑。
第一份工作終於拿到手了,這回是真的笑了,雖然和理想中穿著西裙小腰制服和高跟鞋的職業完全不合拍的事情,是在剛開張的一個叫金員外的歌舞廳里做DJ,我臨時發揮了一言半語的「泥紅哦」(日本話),還把見習客串市裡電台的音樂編輯的時間由實際的一個月說成了半年,來自寶島戴金絲邊眼鏡老闆這才猶豫中錄用我這個除了年輕什麼也沒有的北妹,不包吃住,工資每月近千元。真發達了,那可是在剛開放的時期,不要說超過了老爸的多少級離休待遇,基本上還是當時那些安心服從分配的同學們的3-5倍呢。
深圳的歌舞廳魚肉混雜,是前線最淪落的陣地,一起上班的同事有的就是變相的三陪人員。我的事情簡單一點,在一個中央控制室,根據每個包房電腦點歌的要求,放置所選好的歌曲碟片(行話叫打碟),飛圖,雅卓,寶麗金;剛開始手忙腳亂,但兩個星期後,基本能把庫房裡百餘張碟的曲目了如指掌,銘記在心,也初步熟悉了港台歌星們的流行排行榜和不同音像公司對相同歌曲的各自演示版本,最主要的是領略了很多優秀的當地特色的音樂,流行版的粵曲,同時也聽歌中培訓了自己的粵語,大體通過初級資格認證。當時的歌壇還是張國榮和譚永磷稱霸的後期,四大天王還剛剛崛起,略帶憂鬱的陳百強還活躍在舞台上,卻沒有人能開解他那些遠遠比憂鬱外表還沉重的心境, 最終在自我麻醉中,不滿35歲就離開了塵世。我的DJ生涯前後沒幾個月,但畢竟是學校之後的第一份工作,我也驕傲,雖然是個容易讓人有錯覺的歌廳行當。
滯留廣東的日子,留給自己寶貴的經歷,體驗最初踏上社會的不易和自我奮鬥的艱辛,還讓我學會了第二故鄉的語言以及那些百聽不厭的廣東歌和粵曲流行唱段,南方特有的文化豐富了我也塑造了自己的一部分,讓韻味無窮的粵曲成為我青蔥歲月的一個無法銘滅的記憶樞紐.
叮叮的是木魚, 噹噹的是鐘聲,如今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仍然閃爍的巨星,看著他們那時候年輕俊美的錄影,又一次問自己,我這是在哪兒?來時迷茫, 去是霧往, 雨煙朦朧恍如夢, 醒時難覓東風; 雲遊它鄉, 終究天涯, 歸途路遙古難尋, 轉眼孤影夜長.
禪院鐘聲,深宵冷清,夜半有恨我人已淚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