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就在跟前了, 也不知怎的, 想的儘是些並無關聯的事,真要連起來,就回到了從前;黑白鏡頭重播著那些嚴寒冬日裡的洗澡的情景,它是迎接新年的必備程序,更是平常日子和柴米油鹽一樣重要的工程。說它是個項目工程, 一點不過,進澡堂是后話,如果沒那條件呢?
模糊記得是和別戶人家共用的廚房和衛生間,說它是衛生間,其實就一馬桶座,沒有水池,更沒有水喉,可不是我們現代生活常規概念里解決洗浴和出口問題的齊全中心。經濟要計劃,洗澡也一樣,一定選個正午陽光最充足的時辰,暖暖的屋裡瀰漫著讓人睡意朦朧的氣息,(長江以南的冬天沒有民用取暖設施,全憑著太陽它老人家的慷慨熱情才能讓我們嚴冬過得有點溫度。)先從床底下拖出來平日里當儲物容器的那個1米半直徑的大圓木盆,清空裡面的物品,擦乾淨,注入涼水,都要長途跋涉,南水北調,從遙遠的廚房一小盆一小盆地搬運到朝南的卧房裡。接下來是翻騰出家裡所有的鋁鍋,燒開夠用的熱水,瓶瓶鍋鍋的全端到卧房裡,倒盆里一半,留些間中後備之需。折騰完這些個水之後,才進入了主程序,脫光,入坐,用毛巾浸潤了熱水一遍遍溫情地環繞軀體所有的表面積,讓身體盡情地感受那有溫度也肯定是有濕度的觸摸,讓久違(半個月間隔)熱水親吻的毛孔舒坦在正午熱氣騰騰的卧室里。三級黑白電影放到這,也就是高潮了,其實那些享受沒有幾秒,離開熱毛巾的皮膚不一會就涼意透心;如果再將鏡頭切割到最後那盆水的情形基本是敗筆了。對,整個過程就那一盆水,那時候就那樣。
真有部獲獎的電影「洗澡」,(電影連接https://big5.backchina.com/blog/176160/23324.html)都是當代一流的實力派男演員,講的是新舊交替時的各種碰撞和糾葛,體現兩代人的文化衝突。電影里的故事是在共用澡堂里,也是我們的那個年代的真實場景。輪到我進澡堂, 背著洗涮用品和新鮮衣服,也夠沉夠大的一個網線袋,走一兩站路到最近的公共澡堂門口,等侯長長的排隊;好不容易輪到付款拿鑰匙號,天也真暗了,冷得直跺腳。衝進那個大屋裡,忙在門口找了雙木頭拖鞋,那木頭鞋有一寸厚,還有一個寸寬的帆布帶子作鞋面。穿上它走路,把水磨石的地面打得「嘀達嘀達」響。澡堂水氣大,都是霧,說話的聲音變得嗡嗡沉悶,只有那木頭拖鞋的嘀達聲,依然清脆。憑著這個聲音也能判斷自己和周圍人之間的距離,以防不小心撞著前面迷霧裡過來的肉身。拿著扇牌肥皂,光著身體沖入淋浴區域,觀望著那些快要洗完的籠頭,選一個目標光光地站那裡侯著,那滋味什麼時候想起來什麼時候又起了雞皮疙瘩。但無論如何,洗澡的最高境界是洗出汗來,只有在這。
熬出學堂可以光明正大交男朋友的那天起,我對自己說,他的首要條件一定要有熱水器;年輕時對生活的要求是那麼可愛而又樸實,僅僅渴望有自我舒適而又受保護的洗澡空間。因為在那個年代,我們的身體是公開的,卻沒有真正可以公開的思想;如今的隱私權無處不在,也同時給我們公開個人觀念的自由環境。
試想, 我們如果再回到從前,您能否習慣沒有了電話,電視或電腦?雖然還沒有膽挑戰自己,但我要堅定地說不能沒有熱水澡,哪怕倒退到腦海里的黑白鏡頭或是頂尖演員朱旭,濮存昕和姜武所演繹的「洗澡」年代。也許是個多餘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