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里穿行,
秋風吹來一陣陣動人的歌聲,
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
聽八戒講那「嫦娥奔月」的故事:
(以下內容為高老莊上門女婿豬八戒口述,齊天大聖麾下蟠桃園土地筆錄)
人們常以「春花秋月」並稱,顯然一年之中,秋月是最美的。中秋之夜,風停浪靜,天色如水,水光如鏡。雙月弄影之美,蓋不可以言盡之,亦令人不敢遽以為真。凝神睇望,足以令人發狂。故西域有MOONSTRUCK(月夜抓狂)一詞。
秋月既然容易招狂,有關秋月的鬼扯或叫「神話」的也多。太白金星李白詩云:「小時不識月,呼做白玉盤。」這句還算老實;第二句「又疑瑤台鏡,飛在青雲端。」就開始神話了。還有什麼「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說得更離奇,中秋月圓夜,不吃月餅不做愛,家家戶戶洗衣服。根據上下文來看,那意思是說當丈夫的都出去打仗了。即便如此,那衣服白天也可以洗呀,非得深更半夜的折騰?既費燈油,又不省電。如此種種,往好聽里說叫「浪漫」,其實就是「月夜抓狂」的典型癥狀。
想當年,我也有月下抓狂的經歷,那是為了一個女人,一個不尋常的女人——嫦娥。眾人皆知藥品一定要歸置好,尤其不能讓小孩子夠到,其實讓太太能拿到也不妙。后羿先生在這方面的教訓是很沉痛的,嫦娥奔月就是偷吃了老公不死葯的結果。只是,嫦娥為何要偷服靈藥離家出走。她本人未作申明,其夫似有難言之隱,後人也難以深究。只有迅哥兒在故事新編《奔月》中若有所指地提到:嫦娥嫌后羿的鳥小。
在那個假正經的宋朝之前,社會風氣是十分開放的。與今天不同的是,那時的人不是一味的以色謀利,或以財騙色,男女之間多的是慕色生情。后羿和嫦娥起初是如此(嫦娥和我也是如此)。只是後來,后羿一心想長生不老,亂信老道,胡吃丹藥,弄得功能有些差了。嫦娥心生不滿,不免要做出紅杏出牆的事來。那時求道學仙是很時髦的事,即便在現當下,不管是賣假藥的,還是玩雜耍的,只要披件道袍,知屎精蠅、霉體愚肋人士和那不長勁的村夫村婦就拿他當神仙。只是求仙學道,還得講點人道不是,這方面八戒我一向是身體力行的。后羿不能人道,嫦娥不守婦道也就情有可原了。后羿又愛她又恨她又拿她沒辦法,只能拿她的藍顏知己出氣。十個與嫦娥有關係有嫌疑的人,殺了九個,只留了自身一個。后羿是個大英雄,這事做得卻很小氣,其跟班的為尊者諱,就造出個「后羿射九日」的鬼扯混淆視聽。只是這謊話說得不圓,略作分析便能還原真相。《后羿射日》的神話說:后羿射殺的九個太陽是九個鳥,其名「三足烏」。這便尋著破綻了,「陽」、「鳥」一向是雄性器官符號,這「三足」也是。鳥中之王鳳凰也未曾有三足,憑什麼這烏鴉倒有三足?「第三隻腳」一向是男根的隱喻。顯然,「九個太陽」、「三足烏」俱是后羿的情敵。
相好被后羿殺死,嫦娥自然不願偷生,本想步梁祝後塵服毒殉情,嫦娥變做小飛蛾。不想卻吃錯了葯,反而白日飛升了。
嫦娥離開后羿,去了天堂,「娜拉走了以後怎麼辦?」這老難題又來了。離家出走、離婚分居不一定是追求幸福的捷徑,結果是嫦娥又悲劇了。
嫦娥到了天庭,我倆是一見鍾情,一曠夫、一怨女,乾柴烈火,不扯「自由戀愛」、「人性解放」的大旗遮羞,鬧出點緋聞也屬正常。那時的我,濃眉大眼、英姿勃發,官拜天上都招討兵馬總監天蓬元帥之職,還不是一付豬頭模樣。中秋瓊林宴,心裡高興,又喝高了,不免月下抓狂,和嫦娥眉來眼去,暴露了私情,被玉帝捉了現行。那個喜歡整人的傢伙,能力不行,魅力也不行,卻好吃醋。這下逮著了機會,自然挾私報復,從重從嚴處理。無奈咱不同於猴哥,他孤身一人,無牽無掛,自然可以大鬧天宮。為了保護嫦娥,我只能捨身救美,將責任一人承擔,於是遭到嚴懲,被定了個「調戲嫦娥未遂」的罪名,強行整容后,貶到這地界當了長工;玉帝又用「避免冶容誨淫尷尬事再次發生」的借口,把嫦娥永遠軟禁於月宮。
由於玉帝對此事處分失當,天兵天將們都認定玉帝早晚要收嫦娥做二房,再不敢動糊塗心思,盡數跟著托塔天王殺奔花果山,征討大聖哥哥去了。剩下個看家的吳剛,在凡間就是個「牽著不走,趕著倒退」武大郎式的人物,上了天庭也不過是個砍桂樹釀桂花酒的雜役。那桂花是秋天當令產品,所釀之酒當然不是春酒,就算吳剛對那嫦娥心存憐惜,也是愛莫能助,慰不得寂寥。到了「謠言滿天飛,緋聞四下傳」的今天,狗仔隊雇了迷國宇宙飛船探了幾回,也沒弄得倆人任何艷照和腥聞,盡瞎忙乎了不說,反而進一步確認了吳剛「坐懷不亂」、嫦娥「守身如玉」千古美名。可嘆的是坐虛名往往受實禍,這天下揚的「美名」如同中秋的滿月一般,美則美矣,只是忒清苦些。想當初守著不解風情的后羿,嫦娥姐姐就是常常感到生理飢餓,所以叫做「嫦娥」;如今枯坐月宮,性生活竟是永恆的飢餓,絕望之下乾脆更名為「恆娥」。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溶溶夜月、悄悄閑庭,背井離鄉,孤衾獨枕。正如戲文里所唱:既沒有「誰家少俊來近遠,話到其間靦腆,恰生生抱咱去眠」。又不能「打併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守的個梅根相見」——死活皆不得自由。任何人落此境地,想不抓狂幾無可能。如果搗葯杵合適,勉強當得安慰器,不等咱們鄰居考證出嫦娥也是韓國人,那姐姐恐怕早就做了日本人了......
說到這時,二師兄失聲痛哭,再也不忍說下去了。眾人也是長吁短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掩面助泣。只有老豬家渾小子豬元臟在那草堆里亂嚷:難怪當年小鬼子玩命攻打高老(家)庄,玩地三尺也要找到八戒(路),敢情是給他祖奶奶報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