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誌的題目是《聊齋》序中的一句詩。既然能讓人愛,顯然就不是一味的恐怖。
「恐怖」和「憐憫」一樣,在亞里士多德的《詩學》里被提升到悲劇美學高度。恐怖美嗎?管他呢。後來又有弗洛伊德的說法,人有兩個基本慾望,一是生,一是死,因此人固然會本能地善待自己,但有時也會本能地虐待自己。欣賞恐怖文藝作品,顯然是精神自虐簡單且實用的方法。
蒲松齡寫的《聊齋》應該不是恐怖性的文藝作品,狐妖花精聰黠過人,媚姿百態,寫得陽光普照,令人忘情生死,再沒有半點恐怖。估計老先生不是想嚇人,就是成心和「鳥獸不可與同群」聖訓抬杠。現今改編《聊齋》者,模仿好萊塢恐怖大片的痕迹太重,一味走嚇唬人的路子,殊失名著本趣。反倒是美國最近的電視劇《真愛如血》,系列電影《暮色》作者和編劇的意趣,倒有向小說《聊齋》靠攏的趨勢。
村裡怪寫手wigner寫的故事《夢境》,很合適改編成恐怖影視作品。我這個比較幼稚,一直好奇人、好奇事、好奇談怪論。《夢境》故事離奇正對我胃口。它總是在你準備洗洗睡了的時候被貼出來,幽幽地在你耳邊絮語,絮得你頭皮發麻,凜凜的頭髮便成了繃緊的琴弦,好像隨時有可能發出尖厲聲響嚇自己一跳。今晚作者宣布不想再寫了,自述理由之一是對鬼了解太少。聖人當年也說:不知人,焉知鬼,故「子不語怪力亂神」。不了解鬼,就不寫鬼故事,好像不是一個人鬼都認可的理由,恐怖故事的趣味應不在於迷信的破除或鬼知識的普及,而重在寫出陰影籠罩下人的恐懼心理。
我這個人樂於善待自己,喜歡美食,只是往往催菜過急。雖然說「沒有文化不知道害怕」,唯一的恐懼是:常懷被廚子手執菜刀轟出店堂的恐懼。